放出纸人纸鹤守护小小,这时便想到,可惜他们进宫不能带着豆豆,要不然有豆豆看着,他还放心一些。
    事不宜迟,谢玄翻上墙头,按照方位去了太医院。
    禁宫幽深,谢玄只知道方位,找了片刻也没找到太医院,还要时刻躲着禁军,自己这付打扮,十分不便。
    干脆捉了一个禁军,一掌劈晕,塞进御花园的山石洞中,剥了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把他的嘴塞起来,手脚捆在一处。
    大摇大摆走出来,左右一望,宫中兵荒马乱,宫娥太监见了他,都躲到一边。
    谢玄随手指了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你,过来。”
    小太监吓得发抖,谢玄拍拍他的脑袋“太医院在哪儿带路。”
    小太监一句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
    谢玄不知此时宫中情况,看这小太监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知道他是想逃,踹了他一脚“好好带路”
    他踹得不重,小太监却一下趴倒在地,从袖中掉出个个钱袋来,他吓得魂飞魄散,捧着袋子奉给谢玄“大人饶命,小的是一时糊涂,这些东西就当给大人的孝敬,小人再也不敢了。”
    谢玄接过来一掂,里头是些金银杯盏,还带着酒渍,这人竟是想趁乱逃出宫去。
    他捏着钱袋“把我带到太医院,我只当没瞧见过你。”
    小太监闻言一惊,借着灯笼的光偷偷打量谢玄,心里隐隐猜测这人不是禁军,可又不敢声张。
    谢玄看破他的心思,拎着钱袋“你要是敢耍滑头,我就一刀砍了你,有这东西在,我杀你也是白饶。”
    “是,是。”
    谢玄问什么,小太监便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谢玄。
    烟火一放,皇城外浓烟滚滚,宁王逼宫。
    池一阳捏碎了符牌,朗声唤道“紫微宫门人何在”
    “紫微宫门人在此。”
    一声声应和,自玉台传出,禁军从袖中取出紫色丝带,捆在手臂上,慢慢汇集到池一阳身后。
    这许多年来,紫微宫上三门修道,下三门习武,出了山门,便能进宫门,两边对峙,人数虽少,倒也不弱太多。
    宁王面上勃然变色,他知道紫微真人经营日久,可这些年来圣宠日衰,圣人对紫微宫也多有忌惮之意。
    道门不似十多年前那样风光,各地宫观虽有积威,也不像原来跋扈,没想到禁军之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紫微宫的人。
    宁王倒也不惧,只要坐实圣人已死,太孙年幼,除了藩王之外,他在京畿大营的人马就快赶到,还怕什么紫微宫。
    紫微宫保下贵妃太孙,宁王扣下藩王重臣,短兵相接,各占东西,只等后援赶到。
    云梦泽中飘的满是尸首,有道士禁军的,也有宫娥太监的。
    死了这许多人,等宫里乱劲过了,水里的尸首也泡烂了,正好趁着这乱劲逃出宫去,随手摸个金壶银碗,都能过日子了。
    小太监把谢玄带到了太医院,还没进去,就见一队禁军押着几十医官医工,推推搡搡自太医院中出来,人人手中都拎着药箱。
    一个领头的道“请各种大人们快些,兄弟们还等着看病呢。”
    等人走远了,谢玄潜入房中,拎了只药箱,把用得上的东西都塞进去,可怎么找都没找到磁石。
    门“吱呀”一声,进来个医官,谢玄闪身躲在门边,听见门外两个禁军骂骂咧咧“动作快些。”
    医官抱着医箱,冷汗直流,单刀就抵在他鼻梁上,谢玄一个眼色,他便颤着声道“是是是是。”
    谢玄将门一掩,低声问他“磁石在什么地方”
    医官依旧颤声道“这里没有磁石了,磁石都在在药宫中。”
    奉天观人打出暗器,伤了许多紫微宫门人,这些医官医工便是押过去治伤的。
    谢玄皱起眉头,没有磁石就没法吸出银针,就算是紫微真人故意设套,他也得闯一闯药宫。
    他随手打昏医工,像脱禁军皮那样,脱下了医官官袍,拎起药箱,缩着脖子出去。
    两个禁军看了他一会儿,都有些疑惑,这人刚才似乎不长这模样,刚说了一个“你”字,谢玄抬头一笑,两张黄符拍出。
    禁军迷迷瞪瞪再看一眼,便觉得方才就是这人,又呼喝起来“赶紧着,前面等着呢”
    谢玄跟在他们身后,顺顺当当进了药宫。
    药宫分前殿后殿,贵妃太孙歇在后殿,伤者都抬在前殿,谢玄装模作样给人治伤,随手摸了几块磁石藏在袖子里。
    拿了一堆血布,急急忙忙往廊道里去,想趁人不备,跃上房梁。
    谁知刚要跃起,迎面走来个紫棠面皮的道士,谢玄脚步一顿,岳一崧,就是他捉走了师父。
    他躬身低头,岳一崧扫了他一眼,又往后殿去。
    谢玄还是第一次碰见他,岂能这样白白放过,脚步一轻,跟在岳一崧身后,就见他越走越偏僻。
    走到药宫中角落的偏殿,这里重门紧锁,诸多看守。
    谢玄心中一紧,难道师父关在这里
    岳一崧走到门前,那几个守卫拱手行礼“师父”
    原来他们穿着禁军的服饰,却是紫微宫的道士。
    谢玄轻跃起身,飞鸿一般轻落檐上,就见岳一崧点了点十来扇紧锁的大门,点到一间屋子,走上前去,打开门锁。
    谢玄手指一动,瓦片浮起,他从屋顶往下望去。
    就见屋中关着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她们一听见开锁声,就紧缩成一团,几个女人紧紧缩到墙边。
    一个年老妇人跪倒在地“道长发发慈悲,今日就取我的血罢。”
    岳一崧皱皱眉头“滚开。”
    他衣袖一拂,扫开那老妇,余下的年轻妇人眼看母亲被推倒在地,飞扑上去,手中银光一闪,被岳一崧捏住了手腕。
    他倒没伤那女人,只是又推在地,对她们道“商家男人都挡不住,你们挡什么,把那孩子交出来,一天一碗血,轮着放,死不了人。”
    谢玄倏地明白过来,在商州时,澹王送礼,商家人还闭门不出,不是因为不想见澹王,而是商家堡里已经没有商家人了。
    所有的人都被关在这里,天天放血给圣人治病。
    第105章 将军显灵(捉)
    这些妇人团团围抱,哭作一团。
    哭声传到院内,几间方才还静寂无声的屋子,响起阵阵击窗声,隔着屋子一声比一声响:“取我的血。”
    岳一崧不耐烦了,吊眼一翻,解下腰间长鞭,手腕一抖一卷,将人扫开,鞭梢卷起床上躺着的婴孩。
    老妇见哀求无用,止了哭声,指着岳一崧的鼻子,破口大骂:“商家列祖在天有灵,定叫你这畜生抽筋剥髓!天打雷劈!”
    岳一崧轻蔑一笑,刚要伸手去接婴孩,鞭子一空,孩子竟浮了起来。
    屋中人人怔住,岳一崧眉头一皱,长鞭又去,鞭梢眼看就要卷起孩子,“噼啪”一声空响,竟似打在墙上,连那婴孩的襁褓都不曾碰到。
    婴孩方才正在熟睡,被哭声吵醒,竟也不闹,这会儿许是觉得浮在空中极有意思,两只小手伸出襁褓中,胳膊上戴了一串金铃。
    小手一摇,丁铃作响。
    孩子觉得有趣得很,“咿呀”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满殿寂静中,便只有婴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老妇一见,泪水长流,跪倒在地:“祖宗显灵!”
    岳一崧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现,只当是这屋中有人捣鬼,长鞭又出,这一下鞭子不曾击空,刚要打到孩子身上,便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甩了出去,却收不回来。
    岳一崧心中暗惊,扫视这群妇嬬,她们被关了这么久,确实半点都不通道术,他自然不信什么祖宗显灵。
    商家祖宗若能显灵,早十六年前便显灵了。
    岳一崧一面暗暗用劲,一面放声道:“尊驾是谁?敢到紫微宫来显身手?”
    谢玄以柱挡身,从房顶滑了下来,听见老妇的痛骂声,干脆将计就计,从怀中掏出纸人,遍散出去,随风吹到殿中各个角落。
    烛影一恍,就见一人影立在角落。
    谢玄故意嗡声一笑,松开劲道,岳一崧猛然转身,长鞭又出,眼看就要击中,那人影倏地不见,又现身在殿宇另一面墙上。
    “装神弄鬼!”岳一崧自然不惧,可满殿妇人都下拜磕头,一声声祖宗显灵,让他不胜其扰。
    回头喝骂:“蠢妇闭嘴!”
    话音未落,耳边便被人吹了口气,他猝然回身,身后半个鬼影也无。
    谢玄操控纸人,轻轻贴在岳一崧的背上,趁他不防,便在他颈后扇风,不管他如何转身躲避,纸人都紧紧贴着,怎么看都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几次之后岳一崧心中暗怵,若非鬼魅,什么人能这样快。
    疑心一起,心头便怯,商家人也死了几个人,难道是他们死后化鬼?
    他从怀中掏出光明符,甩了出去,符咒刚点,便似有一只手将黄纸符咒捏在掌中,一寸一寸,捏碎了。
    黄纸屑随风吹到他脸上。
    符咒一灭,刹时满殿都是人影,黑影幢幢而来,围成个圈子,一步一步迈向岳一崧。
    他见符咒被灭,心中更惧,张嘴想喊帮手进来,却被纸人从身后扼住了喉咙。
    谢玄一鞭子抽在岳一崧脸上。
    岳一崧痛叫一声,他眼下那颗瘤子被抽得裂开,刹时间满面是血,捂着眼睛滚倒在地,哀叫不止。
    守在门外那几个道士,还当是商家人在哀叫,岳一崧脾气暴烈,商家人又不听话,每每取血,总会惨叫上那么几声。
    纷纷背过身去,只当听不见,哪里知道这是他们师父嘴里发出的惨叫。
    谢玄到此时才现出身形来,殿中一点烛影,照在他半边脸上,老妇人眯眼看了片刻,目中落泪,喃喃出声:“将军……”
    岳一崧目中血流不止,隔着血色看去,只能见到谢玄的背影,听见那声将军,还当真是商将军显灵,不由心中大骇。
    谢玄一拳把岳一崧揍晕了过去。
    等谢玄再走得近些,几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他这样年轻,自然不是商将军显灵。
    可他眉目之间与她们的丈夫、父亲又颇多相似之处,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心中却又升起亲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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