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 但对姚思宇确实很有印象。
    在一群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里,在那些因为酒和药嗨到神志不清迷乱不醒的人中间,在覃瑶被一群人围着起哄, 在他和那些人冲突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坐在不远处, 清醒且漠然地看着泳池上方的一出闹剧, 那个人就是姚思宇。
    方棋当时没在意过那人, 也没想过覃瑶的死对那些绑架她的人来说算不算一场意外。
    覃瑶是自杀。
    但她的自杀到底是迫于无奈,还是别人的蓄谋已久?
    姚思宇显然也是认识他的, 也没有否认,状似吹捧地说:“方少爷好记性。”
    方棋又道:“她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姚思宇答非所问道:“我什么都没做。”
    “……”
    好一个什么都没做。
    但也是变相承认了。
    问起覃瑶的时候, 方棋没有提醒什么能勾起人回忆的细节, 单单只说了名字。
    如果姚思宇只是一个看客,各个派对和宴会上被盯上的女孩那么多,他不一定能反应过来“覃瑶”是哪一个,他连恍然的时间都不需要, 因为覃瑶一开始就是他的目标。
    是他们打算送进雅庭会馆凝聚鬼域的女孩中的其中一个。
    覃瑶的“被绑架”是一场充满恶意的恶作剧, 是一群人扭曲的欲望导致了最恶劣的结果。
    当时在现场, 可以无视覃家,不把覃家放在眼里, 可以肆无忌惮拿覃瑶泄愤的人是谁?
    又或者, 唆使那些人拿覃瑶泄愤的人是谁?
    他们真的有想过逼死覃瑶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导致他们失了“分寸”?刻意引导了他们用最极端的手段折磨覃瑶,激发她的怨气, 让她变得更有利用价值?
    两个人的只言片语让旁听的人也渐渐拼凑出了真相, 喻明忠惊讶道:“什么意思?覃瑶的案子也是他做的?”
    处理雅庭会馆的案子时,那些女孩子受害的案子也都被并案处理了, 喻明忠也知道了覃瑶自杀的前因后果。
    因为是自杀,覃家没有报案,警方也没有具体调查,所以也不清楚,当时参与了“绑架”的人都有谁。
    就算抓到了,他们也能以“玩笑”“恶作剧”的理由脱罪,加上覃家不肯配合提供尸体的话,警察的调查也会无疾而终。
    可如果他们本性恶劣,但不至于把人逼死……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但大多数人是能够自我克制的,情绪不能控制,还有法律的约束,能让人保持理智。
    一旦恶念被催化,理智被侵蚀,法律失去了对人的约束,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喻明忠沉着脸看向姚思宇。
    姚思宇还是那句话,“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
    喻明忠:“……”
    他妈的!
    这是挑衅!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气氛僵持的时候,寅迟悠悠说了一句,还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嗯,挺适合你的气质的。”
    姚思宇:“……”
    他那游刃有余的脸微不可闻地僵了一下,缓缓转头朝寅迟看过去。
    寅迟漫不经心地抬了下手,一道无形地结界撑开,覆盖了整座客厅。
    喻明忠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到外面的雷雨声明显变小了,下一刻,姚思宇的脸色也明显变了,他沉下脸,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寅迟道:“你做了什么?”
    寅迟:“嗯?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
    “……”
    寅迟施施然道:“你确实什么都没做,你只是说说而已,对绑架了覃瑶的那些人说,对藏匿在网络上的那些人说,你没有亲自动过手,所以没有沾上那些脏东西,说几句天马行空的话不犯法,寿命终止之前鬼差也不能勾你的魂,很聪明的做法,不过既然你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那你也应该一无所知地待在这栋别墅……哦,是这间客厅里,你应该看不见界限在哪里吧?那你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姚思宇瞬间捏紧了拳头。
    寅迟浑不在意,又继续说:“顺便提醒一下,我没给你留洗手间,你家里的佣人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断不了你的吃喝,至于其他问题,姚老板就只能在客厅里将就一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也不是不能忍,对吧?”
    “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虽然不知道你这栋别墅里的佣人是不是都是普通人,但你作为主人,又是林江市有头有脸的人,有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和行为艺术,相信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比如放着洗手间不用要在客厅里进行新陈代谢之类的。
    姚思宇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从他的穿着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来看,这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进别墅时他就十分优雅地站在落地窗前,走路也是缓慢而稳重的,就算是有恃无恐也没有表现出小人得志,待客也很周到,还很有仪式感地沏好了茶。
    一个活要活得讲究的人,可以不怕死,但不会不怕社死。
    姚思宇把自己的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喻明忠在一旁面上装的目瞪口呆,心里暗声叫好。
    好无耻。
    但是好他妈的解气。
    做了他想做很久但没能做也没机会做的事。
    如果不是身份所限,他都要开启冷嘲热讽了。
    姚思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愤然地朝着喻明忠看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喻明忠就义正辞严道:“看我干什么?这种天马行空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
    姚思宇:“……”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一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寅迟的身上。
    他很清楚,由这个人布下的结界轻易没人能破,找任何玄门中的人都没用,除非是……
    姚思宇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的瞳孔出现了变化,他的眼睛变成了一片纯白,灵力从他体内溢散而出,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亮。
    喻明忠下意识眯了一下,忽然间地动山摇,再一低头,却见以茶几为中心的地板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迷一样的金色纹路。
    ……这又是什么高科技?
    “符文”两个字从他考公之后就不知道被他塞进了大脑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翻找出来,整个人差点被翘起的地板掀飞,他快速起身撑着沙发靠背一个后翻,人直接落在了距离沙发两米开外。
    寅迟带着方棋轻飘飘地落在他旁边,侧头看了眼说:“警察叔叔好身手啊。”
    喻明忠:“……损我?”
    寅迟笑道:“不,夸您。”
    “……”
    以普通人来讲,喻明忠的身手就算是在警察里面也可以说是顶尖了,但他是刑侦队长,被夸一句身手好不值得他骄傲,反倒是寅迟一声叔叔叫得他有点受打击。
    连“您”字都用上了!
    他又看向客厅中间已经塌成了两半的茶几,沉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地板上浮现的金色纹路已经上浮到了半空,看不懂的文字像活物一样沿着一个圆盘转动,明明是象征正能量的颜色,看起来却诡异至极。
    “是隐藏灵力波动的法阵符文……藏得挺好啊。”寅迟挑着眉道:“你看你,早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好?非要多此一举地整前面那一出,何必呢?”
    姚思宇隔着一道法阵符文死死地瞪着他。
    谁能想到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居然能想到那么没下限损毁人的方式?
    他本来没想动手的。
    “是你们逼我的!”姚思宇骤然抬起了手。
    寅迟神色复杂了一瞬,忍不住说:“这台词似曾相识啊。”
    好像商场里的那只影鬼当时在楼顶也说过意思差不多的话。
    这些人自认自己是受害者,连“犯罪”都要给自己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寅迟在心里啧了一声。
    沙发对面,竖在姚思宇面前的符文忽然有了变动,他尚且从容不迫,方棋却突然变了脸,他对玄术了解不多,对法阵符文更是连懂皮毛都谈不上,但见过的东西他不会忘。
    那些符文更改了走势,正在形成新的法阵,绘制的图纹跟他们曾经在鬼屋镜像里见过的那铺了满墙的法阵一模一样。
    寅迟被法阵撕裂成沟壑一样狰狞伤口骤然浮现在眼前,他眸色暗沉,垂在身侧的手蜷起了五指,凝如实质的阴气聚在手心形成了一把利刃,他刚欲抬手破坏法阵,手背却被人轻轻掴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重,却刚好把他手心里的阴气拍散。
    方棋:“?”
    “身体还没恢复跟着折腾什么?故意惹我心疼么?”
    头顶的人嗓音低沉地在他耳边暧昧了一句。
    方棋一脸见鬼的表情朝他看过去,又听他继续说:“这里不是学校,不用紧张。”
    “……”
    他没有紧张,只是单纯看那个阵法不爽而已。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这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都能找到破阵的办法,寅迟自然也有应对之法,这里是私人别墅,还不用担心损毁建筑物。
    随着他话音落下,对面的法阵刹那间金光暴涨,寅迟却不慌不忙,趁着喻明忠被金光晃眼,在他身前设了一层防护,然后才抬起了手,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在对上朝他们袭来的金光时,却稳稳抗住了,法阵的力量和阴气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诡异的沉寂之后,天塌地陷。
    眼见着金光被漆黑如墨的阴气吞噬,阵法另一边,姚思宇瞳孔地震,他慌乱间想回收法阵却已经来不及,一瞬间符文崩裂,阵法形成的能量罩被击成粉碎,同时控制阵法的人胸口如遭重击,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喷出,染红了他脚下一片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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