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群在最西边的那间病房,病房门口有宪兵轮班把守,白天一班四个人,晚上一班六人,还不算医院附近守着的伪军。
    白辛夷和陈斌到病房门口时,四个宪兵队员正荷枪实弹地站在病房门口。
    “我是铃木幸,带病人去手术室。”白辛夷用流利的日语说。
    其中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宪兵看了看白辛夷和陈斌胸前的医护牌,又往两人的脸上扫了扫,这才打开了们,抬手做了个放行的动作。
    白辛夷在宪兵的注视下,将病床推进病房内。
    当她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玉群时,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
    李玉群紧闭着双眼,头上缠着纱布,伤口四周的血液已经干涸,将头发黏在一起。再看她的身上,破碎的衣服下皮肉外翻,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十个手指头更是血肉模糊。
    这些畜生,到底是有多残忍,才能将一个女人折磨得没了人形?
    白辛夷强忍住心底汹涌的恨意和心痛,和陈斌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李玉群,将她放在了病床上。
    陈斌身为锄奸队长,饶是见多了生死,在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李玉群时,也差点红了眼眶。
    两人沉默着,合力将李玉群推出了病房,脚步不停地推着李玉群往手术室走,两个宪兵队员跟在后面
    这时候,李玉群睁开了眼睛,白辛夷用身子挡住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在她的眼前比了个“八”字。
    李玉群立刻看懂了白辛夷的手势,顿时一惊,眼中立刻露出了担忧之色。她想要阻止两人,告诉他们不要为了自己做无谓的牺牲,却又不知如何阻止。到处是宪兵队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同志们。
    白辛夷和陈斌一路无言,很快将李玉群推到了手术室门口。
    “拜托二位将病人推进来。”白辛夷和陈斌率先进入手术室,让两个宪兵帮着将人推进来。
    两个宪兵不疑有他,一边一个将李玉群推了进来,白辛夷关上了门。
    “伊藤医生,辛苦你们了,我们出去………呃……”宪兵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白辛夷和陈斌一人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人一个,将两个日本宪兵抹了脖子。
    “李玉群同志,我现在就给你换衣服,你坚持一下。”白辛夷迅速从病床下面拿出一套护士服和鞋子出来,就要给李玉群换衣服。
    “你们别管我,赶紧走,日本人把我弄到这里,出了怕我死,何尝不是请君入瓮。另外,请转告组织,出卖我的人是耿来旺。”李玉群用力地抓住白辛夷的手,肃声说道。
    “李玉群同志,别推辞了,时间来不及了。”白辛夷二话不说,拿起一把剪子,“咔咔咔”三下五去二,剪去了李玉群身上破碎的血衣,开始给她换衣服。
    陈斌则紧贴着门,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玉群身上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白辛夷怕触碰到她身上的伤,手上的动作不敢过大。即便是这样,李玉群还是疼的出了一身冷汗。
    换好衣服,白辛夷简单地给李玉群扑了点粉,遮住她脸上的伤疤。最后,把她结成板的头发塞进了护士帽。
    “你能走吗?”见李玉群虚弱的厉害,白辛夷担忧地问。
    “走吧,我没事。”李玉群咬紧牙关,艰难地迈出了步子。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受刑。
    白辛夷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又瘦又小的女游击队长,心中是无比的敬佩。她明明疼得直冒汗,却做出一副步履轻松的模样,内心是多么的强大。
    白辛夷紧紧地跟在李玉群的身后,默默地朝前走。
    “死人了!”身后传来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白辛夷立刻加快了脚步,几步冲到了李玉群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就走。
    “同志,你先走!”李玉群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竟一把甩开了白辛夷。
    白辛夷还想要坚持,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已经是枪声大作。原来是有护士发现了手术室里两个日本宪兵的尸体,尖叫声唤来了另外两个看守李玉群的宪兵。
    两个宪兵发现了同伴的尸体,又找不到李玉群,迅速反应过来。考虑到李玉群的重要性,两个宪兵只敢朝白辛夷和陈斌开枪。
    没办法,白辛夷和陈斌只能掏出枪还击。
    整个医院乱成了一团,枪声、尖叫声,响彻在医院。医生、护士,以及穿着和服的患者们四散逃奔。
    白辛夷和陈斌都是神枪手的级别,加上突然冒出来的王大力,三个人合力,很快就击毙了那两个日本宪兵。
    “走!”王大力不顾李玉群的反对,背起李玉群就走。白辛夷和陈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护着他们往外冲。
    枪声吸引了驻守在医院外面的伪军,几十个伪军呼啦啦地冲进了医院。
    白辛夷和陈斌互相看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伪军们出手,白辛夷和陈斌就出其不意地分别挟持了一个日本人,将枪抵在他们的太阳穴。
    陈斌大喝一声:“让开,不然就打死他们。”
    “住手!”伪军队长连忙喝住了蠢蠢欲动的手下。接着,又朝戴着口罩的陈斌和白辛夷说道:“我放你们走,你们不要伤害这两位日本友人。”
    “队长,咱们要是放跑了□□,皇军不会饶了咱们的。”旁边一个瘦瘦的伪军趴在队长的耳边小声说。
    “你懂什么,他们背着一个人,肯定跑不掉的。可要是伤了这两个日本人,就有咱们的好果子吃了。”
    有了队长的话,伪军们迅速让开了一条道,王大力背着李玉群朝医院外边走,手里却没闲着,双枪齐发,将两个站岗的宪兵撂倒在地。
    白辛夷和陈斌则用枪抵着两个日本人,一边往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八嘎!”几个人刚走出医院大门,负责看守李玉群的宪兵小队长带着轮休的六个宪兵赶来了。
    小队长无视那两个日本人质的安危,命令宪兵和伪军开枪:“给我打,尽量抓获的。”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了日本人质的身上,白辛夷迅速丢开了他,一边退一边还击。
    “同志,别管我!”李玉群从王大力的背上跳下来,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嘶!”王大力稍一愣神的功夫,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左手臂,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
    擅长使双枪的王大力少了一把枪,战斗力不减,一枪结果了那个朝他开枪的伪军。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党万岁!”李玉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王大力掉在地上的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
    还没等白辛夷的一声“不要”说出口,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声在耳边响起。
    李玉群倒在了血泊中,猩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撤!”陈斌赤红着双眼大喊一声。
    白辛夷和王大力来不及看上一眼壮烈牺牲的李玉群,含着眼泪和陈斌一起,边打边撤退。
    第99章 受伤
    李玉群当着日军的面开枪自杀, 差点没把宪兵小队长气疯,带着几个宪兵队员和伪军对三人是穷追不舍。
    “八嘎呀路!”宪兵小队长嫌伪军队长跑的慢,照着伪军队长的屁股踢了一脚:“快追!”
    伪军队长苦着一张脸, 小心翼翼地说:“太君,小的这两天闹肚子,真的跑不动啊。”
    宪兵小队长见伪军队长不像是装的,而是真跑不动了,只好冲着那些跑得东倒西歪的伪军大骂, 让他们快点追, 自己也带着几个宪兵拼命往前追了。
    等宪兵小队长带着一些伪军和宪兵跑的远了些,其中一个年轻的伪军碰了碰伪军队长:“大哥, 那小鬼子不会看出来咱们是装的吧?”
    “不会的,老子我是闹肚子跑不快, 又不是不想追。”
    “大哥,你说这还真有人不怕死呢。”年轻的伪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刚才那女的真让人敬佩,换了我是做不到。”
    “你小子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别给老大惹祸。”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伪军呵斥年轻的伪军。
    年轻的伪军看着前面拼命追赶三个八路的伪军们,不屑道:“我知道的, 我只在咱们几个面前说,在那些认小鬼子当爹的孙子面前, 我嘴巴严着呢。”
    他们加入治安团是生活所迫,他做不到像那些八路那样不怕死, 可中国人的良知还是有的。
    “行了, 快点跑吧,别让小鬼子看出来了。”伪军队长见三个八路已经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便催促着几个人快点追。
    再说白辛夷三个, 三人边打边退, 王大力只有一支枪,战斗力打了折扣,而陈斌也在混乱中肩胛中了一枪,三个人只剩下了白辛夷一个全乎人。
    三个人一路撤到了轿车旁,白辛夷一手举枪朝日伪军射击,一手打开了车门,“快上车!”
    等陈斌和王大力上了车,白辛夷也迅速跳上车,立即发动了汽车。
    宪兵小队长见几人上了车,气得大骂,拿枪指着伪军们往前冲。日伪军们一边追一边射击,子弹打在车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时,有支援的宪兵队员开着三轮摩托赶来了,宪兵小队长指着已经冲出很远的黑色轿车大喊:“快,追上他们!”
    白辛夷猛踩油门,拼命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像脱缰的野马奔驰在街道上,惊恐的行人们纷纷避让。
    “他们快追上来了。”坐在副驾上的王大力焦急地看向车后面越来越近的三轮车。
    “前面有个三岔口,咱们还是弃车逃离吧。”白辛夷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今天就要交代了。
    “车怎么办?”陈斌心疼车,这辆车花了不少钱,能买多少粮食和药品啊。
    “不弃车咱们都跑不掉。”白辛夷顾不得了,在一个热闹的三岔路口停了下来,抓起外套下了车。
    日本人可以在街上横冲直撞,不顾中国老百姓的死活,而她却不能无视同胞们的性命安全。
    这个三岔口附近非常繁华,往西是最大的百货公司,往南是几家大餐馆,还有戏院,往北就是和大上海舞厅齐名的新乐汇舞厅。
    陈斌和王大力见事已至此,顾不上心疼汽车,将车上能暴露身份的物品悉数拿走,和白辛夷兵分三路,朝着三个方向跑了。
    白辛夷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她迅速穿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脱去护士服,将衣服和帽子扔了,穿上外套,整理了一番仪容后,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小巷,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走在大街上,白辛夷看见一辆辆坐着日伪军的三轮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李玉群牺牲的那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她接触过很多革命者,也听过很多他们的英勇事迹。可这样直面烈士的牺牲,还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决绝的眼神,那种坦然面对死亡的眼神,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了。
    走了一会儿,白辛夷拦了辆黄包车,告诉了车夫目的地。
    黄包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人又黑又瘦,在白辛夷说了现在身上没钱,等到了家以后才能给钱后,汉子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白辛夷坐上黄包车,车夫跑起来后,这才感觉到胸口又涨又疼。刚才情况紧急,光顾着逃跑,根本没觉到疼。现在安定下来,被方向盘撞到的胸口才后知后觉的疼起来。
    黄包车跑了半小时左右,终于到了自家位于贾尔业爱路的寓所。白辛夷下了黄包车,按了自家的门铃。
    里面传来阿燕的声音:“谁啊?”
    “阿燕,是我。”
    阿燕打开了大门,看着有些狼狈的白辛夷,惊讶地问:“太太,你这是?”
    “给这个大叔拿五十块钱出来,再给大叔拿点吃的。”白辛夷交待阿燕。
    法币贬值的厉害,五十块钱法币也就值战前的一块银元,老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阿燕很快回来了,一手拿着五十块钱法币,一手拿着一个油纸包。
    “大叔,谢谢你,这是车钱。”白辛夷将五十块钱递给了车夫,又将油纸包递了过去:“您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垫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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