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敏锐,傅靖之眼中流泻出的一丝松动,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就意味着,他那颗坚硬的心,已经被她软化了。
    而傅靖之也觉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继续沉着脸,而是无奈地说:“你回去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也要回家了,七七和虎子还在家等着我呢。”
    傅靖之说着,起身抓起了桌上的公文包和车钥匙,迈步就要离开。
    却被于丽娜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有力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带着怀念说:“靖之,你知道吗,我十年前就喜欢你了。”
    傅靖之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掰开于丽娜的手,转过身,淡淡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很爱我的太太,也爱我的女儿和儿子。今天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你可以走了。”
    “我不!”于丽娜尖叫一声,一头钻进了傅靖之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抬起一双媚眼,仰头看着他:“靖之,你敢说,你心里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傅靖之眼中有一丝的动容,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语气淡漠地说:“没有!”
    “你说谎!”傅靖之的反应鼓励了于丽娜,她紧紧地盯着傅靖之的眼睛,媚眼如丝:“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我,我……”傅靖之眼神躲闪:“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只爱我的太太。”
    “你好讨厌,口是心非。”于丽娜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一双凤眼顾盼生辉,“她有什么好的,身材跟没长开的小姑娘似的,脾气也不好,一点都不懂得怎么爱你。你这么好的男人,她凭什么不珍惜你?如果我是她,一定好好爱你,珍惜你。”
    于丽娜轻轻摩挲着傅靖之脸上的伤痕,声音娇柔:“十年前,我才十九岁,从军统培训班结业来到上海,第一次见到了你,当时我就心动了。有人说你是汉奸,可我怎么都不相信。这么好看,高贵,像神祇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汉奸呢?”
    “我倒是要谢谢你的信任了。”傅靖之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于丽娜大受鼓舞,她娇气地蹭了蹭傅靖之的胸膛,“人家一直都相信你的,可你却一点好脸都不给人家。你但凡给我点好脸,我都不会嫁给那个窝囊废,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对不起,可我不能给你回应,我那时候已经有了辛夷。”傅靖之遏制着心中翻腾的不适感,一只手将于丽娜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一只手拉开了她放在桌上的手包。
    “现在也不晚啊,只要我们之间有情,不必在意那些世俗的眼光。”于丽娜被傅靖之紧按在胸口,心情非常愉悦。
    他们已经亲密拥抱了,更进一步的亲热还会远吗?
    “我不能做对不起辛夷的事,她脾气不好,要是知道我对不起她,她会玉石俱焚的。”
    “她凭什么啊?”于丽娜猛地挣开傅靖之的桎梏,仰头看着他,声音尖利:“你堂堂一个司令,出身高贵,还怕她一个小市民的女儿?我就要和你在一起,看她能怎么样?”
    说着,还赌气一般,双手捧住傅靖之的脸,踮起脚尖,就要吻上去。
    傅靖之被于丽娜身上那股香水味混合着体味的味道熏得差点作呕,他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她:“于女士,请你自重!”
    “靖之,你?”于丽娜难以置信地看着傅靖之,明明刚才还紧紧相拥的人,怎么变脸如此快?
    傅靖之轻抚了下裤兜里的印模,嘴角微不可察地轻扯了下,声音冰冷:“我傅靖之再不堪,也不会吃窝边草,你还是赶紧走吧。今天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希望你好自为之。”
    “好,我走!”于丽娜咬咬牙,抓起桌上的手包,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不甘地走了。
    她是不会放弃的,傅靖之想逃出她的手心,绝无可能。只要是她看中的猎物,就没有一个能逃脱的。
    见于丽娜离开,傅靖之紧绷的一根弦这才松了下来,他从裤兜里掏出拓上了档案室钥匙的印模,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拉上拉链。
    于丽娜残留的香水味还未散尽,傅靖之嫌弃地皱了皱眉。
    想到家里还有妻子和儿女等着他,傅靖之的心情好了起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归心似箭,等他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妻子和两个孩子正在吃饭。
    七七听到了汽车声。立刻放下了筷子,从餐厅“登登登”地跑到了客厅门口,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了傅靖之的脚下:“爸爸,换鞋。”
    傅靖之的心都要化了,伸出手想要揉揉女儿的小脑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缩回了手。
    “七七,妈妈呢?”傅靖之习惯性地问。
    “妈妈和弟弟在吃饭,妈妈说爸爸今天不回来吃饭,让我们先吃了。”
    这时,白辛夷走了过来,探究地看着傅靖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傅靖之有些哀怨地看着妻子:“怎么,你希望我很晚回来吗?”
    白辛夷白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神经,你爱多晚回来就多晚回来,你不回来才好呢。”
    “我要真不bbzl回来,你不担心?”傅靖之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你就不担心你男人被别的女人祸害了?”
    白辛夷跟被开水烫了一样,蹭地退后一步,嫌弃道:“你离我远点,熏死人了!”
    这于丽娜到底喷了多少香水,连傅靖之身上都是一股子香水味。
    想到“上面香喷喷,下面臭烘烘”这个传言,白辛夷充满恶趣味地上下打量着傅靖之,“噗”地一笑:“你不会真的被‘玷污’了吧?那我可得好好给你消消毒,免得你把病毒带回家。”
    “白辛夷!”傅靖之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辛夷见人炸了毛,没敢再继续挤兑他,很识相地闭了嘴,让他去换衣服吃饭。
    吃过晚饭,两个孩子被张妈带着去花园玩,白辛夷才有机会和傅靖之单独待在一起。
    “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白辛夷冲过澡,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傅靖之。
    傅靖之也洗过了澡,穿着睡袍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有惊无险,一会我把钥匙配出来。”
    “这就好,也不枉你牺牲色相了。”白辛夷坐在傅靖之的身旁,故意逗他。
    “你还说,我为了革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得好好安抚一下我这颗饱受摧残的心灵。”傅靖之将脑袋枕在白辛夷的肩膀上,活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白辛夷有些好奇:“哎,于丽娜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上面香喷喷,下面……?”
    “你什么意思?”傅靖之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瞪着她:“我怎么知道她下面是不是臭烘烘的,我和她什么也没干。”
    白辛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知道你冰清玉洁,忠贞不屈,和她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她明明很漂亮啊,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
    “干净?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脏死了。香水味混合着体味,差点没把我熏吐了。”
    “那是你龟毛,你这种大洁癖,看谁不脏啊,也就是我能受得了你。”白辛夷自己虽然也有点洁癖,但比起傅靖之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我就喜欢老婆身上的味道,让我洗洗鼻子。”傅靖之将头埋进她的脖颈,贪婪地嗅着。
    妻子爱运动,每天都要打上一个小时的拳,身体健康,身上清清爽爽的,非常好闻。闻惯了妻子身上自然的馨香,他非常反感那些脂粉香。
    白辛夷被他弄得脖子有些痒,很没出息地软了声音:“天天闻,还没闻够啊!”
    “不够,永远都不够。”傅靖之小声呢喃。
    在妻子的脖颈磨了好一会,在她发出一阵愉悦的低吟后,傅靖之吻住了她。
    两人吻了很久,在白辛夷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傅靖之松开了她的嘴巴。又从她纤细洁白的脖子开始,一路向下吻去。
    最近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亲热了,白辛夷被傅靖之撩拨得早就把持不住了,反身骑在了他的身上,做了主导。
    ***
    夜幕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敏捷地避开了巡逻的巡警,翻墙进入了一道院墙。轻松落地后,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才打开了一栋小楼的大门。
    为了减轻声音,也为了不留下痕迹,傅靖之今天穿了一双布鞋,还戴了一副白手套。他没敢开手电筒,借着透进来的月光,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稽查处是一栋二层小楼,档案室在二楼。稽查处的大门钥匙他早就有了,档案室的钥匙是他昨天晚上配出来的。
    到了档案室门口,傅靖之观察了一下情况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鼓捣了一会儿,终于打开了房门。
    傅靖之轻吁了一口气,打开小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撬开了抽屉的锁。
    抽屉里满满的都是文件,傅靖之翻找了一会儿,从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文件。
    他迅速地拿出微型照相机,一边翻阅,一边“咔咔咔”地拍照。
    拍完最后一页,他正要将文件放好,忽然听到了一阵“当当当”的高跟鞋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傅靖之来不及收拾这些文件,几步走到了门口,躲在了门后面。
    很快,就听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扭动锁孔的声音。
    傅靖之屏住了呼吸,待人走进屋子,想要拉开门口的灯绳时,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呃……呃……”于丽娜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
    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大晚上的潜入档案室,目的昭然若揭。
    她后悔了。她为什么非要不放心,突发奇想地过来取走文件?
    “先生,求……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马上就走。”于丽娜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拼命地哀求道。
    一股熟悉的气息钻进她的弊端。她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可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挑破了对方的身份,那她只有死路一条。她只有装不知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惜,事情并没有朝着她所希望的发展。就听男人低沉阴冷的声音传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第112章 正文完
    傅靖之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白辛夷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睡不着,正坐在卧房的小客厅内焦急等待。此时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忽地一下站起身, 抬脚就往外走。
    当她看到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时,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怎么还没睡?”傅靖之看到妻子眼中的担忧,心里柔软极了。
    这些年,他们不光是相濡以沫、亲密无间的爱人,更是肝胆相照的战友。有多少次, 他们相互扶持, 互相鼓励,战胜凶狠狡诈的敌人。
    “没出什么事吧?”白辛夷压低了声音问。多年养成的习惯, 即使在自己家里,他们在谈论一件重要的事情时, 也会小心翼翼。
    “出了点事情,但解决了。”傅靖之一边上楼一边说。
    想要抚上白辛夷的手,又缩了回来:“我的手脏,我先去洗洗。”
    “你去吧,水都烧好了, 换洗衣服也给你拿好了。”
    傅靖之应了一声“好”,立刻去了洗浴室。等他换下身上穿的衣服和鞋袜, 白辛夷立马拿去销毁了。
    待傅靖之洗浴好,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 白辛夷正靠着床头等着他。
    “出了什么事?”白辛夷的直觉告诉她, 事情绝不是傅靖之轻描淡写的那样,只是出了点事。
    傅靖之上了床, 揽住她的肩, 有些疲惫地说:“我刚拿到名单, 还没收拾好,于丽娜突然来了,我只能将她灭了口。”
    白辛夷一听,忽地坐起:“尸体处理好了吗?”
    “我先将她的尸体拖进了锅炉房,就去找了老李。你放心,老李会处理的。”
    “那就好!”白辛夷松了口气。老李是傅靖之在警备司令部的下属,和傅靖之是过命的交情,绝对忠诚。其表面身份是司令部的杂工,隐秘身份是傅靖之的通信员。
    白辛夷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于丽娜突然失踪,他们会不会警觉?”
    “上面都乱套了,谁还会在意一个机要室主任。”傅靖之不在意地说。
    “也是。”白辛夷彻底放了心,问道:“广州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撤到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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