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尚在宫中,四处都是耳目,周封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欧阳雅斐点了点头,“三日后,皇上在博望楼举办的诗文比拼,周大人会去吗?”
    “这是自然的。”周封回答的理所应当。
    欧阳雅斐拱手,“那三日后见了。”
    周封眯着眸子盯着欧阳雅斐离去的背影,神色不定。今日皇上将他二人叫到上书房有两件事,一是意图联合他们清理几位冥顽不灵固步自封的高官老大臣,然后让他们上位。二则是皇上欲隐瞒身份让欧阳雅斐代他出面在京都学子最爱去的博望楼举办一场诗文比拼。
    周封浅笑,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那几位颇有威望的老大臣可是长公主一派的呢!而诗文比拼...他捋了捋袖子,看来皇上还没死心呢!唔,不过这也属正常。他笑着大步离去。
    他不止是周封,他更是唐岫远,他早就是安易长公主一派的人了,想脱身也脱不了。
    他自不会同意,但欧阳雅斐...他琢磨着,这确实是个人才,可惜这人在朝中数载竟比周家还圆滑,至今仍为看出他是哪一派的。他是由安易长公主从外官到京官提拔起来的,然后又是由首辅洛争一手扶上来的,最后在丞相君如玉手中得到重用,一展抱负。
    安澜呐安澜,你到底在朝中撒了多少网?
    在皇上似有意无意的调整和挑拨中,党派之分愈发的明显,朝廷之争几近白热化:一派是拥护皇上,一派是拥护长公主。安易长公主人虽不在京都,也已嫁人,但她的影响仍残留在许多人的心中。
    朝政中,洛争一派直接归属长公主,君如玉偏向皇上;兵权,秦家自然是偏向安易长公主的,玉家拥护皇上;一直是中立的周家因与洛争对立,而偏向皇上。
    看上去,皇上是大权在握,必胜无疑。
    “首辅大人。”君彦鎏乍然一见洛争,微怔,行礼道。
    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来洛府看临池,都没有碰见过洛争。今天突然撞见了,想起他才搬入新院子时洛争上门来说的话,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
    洛争点点头,“君大人,情势所在,以后洛府你还是少来为妙。”然后挥袖离去。朝中的情势所在,便是他洛家与君家是对立的。可再对立,这屋子里住着他君家的孩子不假。
    君彦鎏侧立一旁,等洛争走后方进屋,行动笨拙的临池正在屋子里围着桌子绕圈,圆圆的脸蛋,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肚子,临池又围着桌子绕圈圈,像极了一个滚来滚去的立体球,君彦鎏差一点就笑出了声。
    “碰见我爹爹,他有没有说什么?”临池问道,没有回头,继续绕着圈。
    安安说过:生命在于运动。
    “没什么。今天你爹怎么来了?”君彦鎏不想告诉她朝中的情形,免得她心烦。
    临池回首嗔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他是我爹!就许你来的,不许他来了。”她托着肚子到榻边坐下,“你不说我也听见了。爹爹说情势所在,叫你以后少来洛府,对不对?”
    君彦鎏在她身边坐下,摸着腹部,“他也对你说这话了?”
    “不止。”临池晃了晃脑袋,然后恶趣味的轻轻拍了拍腹部,跟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说道,“他还说叫我搬去你那儿住得好,这样你就不用每天两头跑了。”君彦鎏顿时两眼发光,绿幽幽的像饿极了的恶狼,第一次觉得他这个前岳丈大人是如此的通情达理英明伟大。
    临池嗤了一声,“不过被我拒绝了。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住到你家去?”她斜睨君彦鎏,“对了,我倒忘了一个人。你先把君府的那位痴心不改深情不悔的郡主处理好再说吧!”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消失了。”君彦鎏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话临池自然是不信的,有那么容易吗?甄尤渊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
    这天下午任君彦鎏如何软磨硬泡,临池都不肯松口答应去君彦鎏的小院子住。后来安安来了,君彦鎏也不怕丢人继续磨蹭着,安安坐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好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临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真的很怀念以前那个矜贵清雅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到了晚上,君彦鎏走了安安还在,安安拿着瓜子移到之前君彦鎏的位置上坐在,笑嘻嘻的说:“临池,你难道没有还发现吗?”
    “发现什么?”临池疑惑不解,瞅着笑得贼兮兮的安安。
    “现在的你们就想未成婚的小鸳鸯,浓情蜜意郎情妾意。”安安感慨,“现在也算弥补了吧!当初你们那么仓促的成了婚,两人也没有好好谈过,现在...君彦鎏也算是有心人。”
    临池低头不语,只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摸着鼓鼓的腹部。“安夫人,你说...他是个女儿还是儿子呢?”
    “女儿好,女儿贴心。”安安看着她,那眼神就像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女儿。
    临池抖了抖,默默在心中算了一下安安大她几岁,然后彻底发寒了,“安夫人你到底多少岁啊?”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经憋了很久很久了。
    “比你大,比你爹小。”安安老实的回答,临池撇了撇嘴角,安安见状笑了,“年龄什么的都是浮云,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心境,是经历。”
    临池认同的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腹部,安安见她眼皮越来越沉重,便起身告辞,“你休息吧!别睡太晚了,对孩子不好。”临池掩唇打了个呵欠,觉得无趣,什么都是对孩子不好,她听都听腻了。想是这么想着的,不过还是照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洛争的话明显被人当做耳旁风了,君彦鎏天天照来洛府不误,临池也没有避嫌。现在京都的无聊人士都在下注,赌他们会不会和好,什么时候和好。毕竟他们是有孩子的,而且离缘这种事,影响太不好了,何况洛君都是大家,更在乎脸面。
    在他们看来,君家公子和洛家小姐的这场离缘不过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根本没有真的离缘。
    完颜湮将这些话讲给临池听,临池听了一笑了之,拿出赐离缘的圣旨仔仔细细的看着,然后心满意足的微笑,“没关系,他们信不信无所谓,我可是有这个的!”她扬了扬圣旨。
    “今天外面好像很热闹啊!”临池想起那些下人叽叽喳喳的话,问完颜湮。
    “对啊,今天欧阳大人在博望楼办了个诗文比拼,获胜者他推荐入朝。那些无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很多都去了呢!”完颜湮嗤笑道,“科举才结束不久,这些人大多都是落榜仍滞留在京都的举子。”
    临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么真正举办这场诗文比拼的背后之人怕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人了。临池虽没怎么过问朝政,但也听说过一些的,比如上次的提拔大批新人赶走一帮老臣后有降罪新臣请回老臣的事。
    如果她所知的无误,那么如今朝中应该有很多拥护皇上的人吧,如君如玉周家等,那为什么他还想着招揽新人呢?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阿湮,我们去博望楼看他们比拼好不好?”临池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望着完颜湮说道。
    完颜湮温柔微笑,“不-行!君公子要是知道会杀了我的,你也不看看你肚子多大了。”她磨牙,“何况我也是个孕妇。本来来你家找你已经是我家夫君格外开恩了,如果他知道我还带着你往街上跑,恐怕我以后的几个月连院子也出不了啦!”
    临池无力的哀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却欢,唔嗷...她忘了对君彦鎏说让他把却欢还给她,如果却欢在就好了。
    看着临池万分痛苦的表情,她心里也十分难受,她也好想去的...“如果,我们俩...”完颜湮慢慢说道,“每人带五个侍卫去,应该可以的...”但是,那十个侍卫必须是他们派给她们的人,于是,也就会少了很多自由和快乐。
    “好!”临池咬牙忍了,只要能出去就好。
    完颜湮见临池一脸的悲壮,忍不住笑出了声,“临池,你本来就行动不便,若不多派些人跟着,出了事儿怎么办。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谨慎些总没错的。说真的,我真不想带你出去。”这么知明理懂是非谨慎小心,可真不像是完颜湮呐!
    一辆马车,坐着两个孕妇,马车周围有十个劲装高大的侍卫保护,且不论隐藏的有多少了。一路走来是引人眼球,耀眼之极,但待到了博望楼,这也不算什么了。比拼在一楼,二三楼都已是人满了,也不知道侍卫对掌柜的说了什么,临池完颜湮他们在二楼一处观赏最佳点的房间里。临池从窗子往下望,看见了有欧阳雅斐、周封、君彦鎏和第一女官庭书做审,本来她还不是很确定,一看这阵势,她确信了,这幕后之人是皇上无疑。
    “临池,你冷笑的样子真恐怖。”完颜湮拍拍胸脯夸张的说道。
    临池白了她一眼,软和了语气,“我只是觉得好笑,想看看他到底要闹出什么把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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