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
    曾经那隔绝通往中原的浓雾与瘴气,早就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
    一辆玄色马匹拉着的车上。
    金蝉坐在车头控制着方向,小洛阳坐在车内,拉开车帘,感受着温和的阳光与带着青草芬芳的微风。
    就这样慢慢悠悠的一路朝南行驶。
    两人依旧是二十岁的容貌,富有生命,青春、靓丽。
    不曾有一点改变。
    “小丫头,如今的南荒真是大变了样。”
    草笠、素衣、便宜的步履。
    皮肤干净白皙,长发乌黑柔顺。
    此时的金蝉,完全没有了往日在战场上,那股勇冠三军的霸气,也没有了指点江山的帝王威严。
    就好似一个普通的青年。
    要不是样貌英俊的有些异常,估计来往的路人,也不会把他多看一眼。
    “嗯,大哥哥,如今的南荒的确不再有阴霾了。”
    拉开车头的帘布,小洛阳探出身来。
    岁月在她的脸上,好似无法停留。
    白衣长裙,不染铅华。
    “咦?你看前面。”
    小洛阳突然凝眉,对着前方开口道。
    小西天,曾经普度贤师的佛殿,时隔多年,依旧崭新如初,香火旺盛。
    “大哥哥,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随着马车停在了白色佛殿的门口,只见这里围满了人。
    他们手握捧香,井井有序的进进出出。
    金蝉抬头看去,寺庙门上,原本写着“小西天”的牌匾,不知何时换成了“普度庙”。
    沿着大门直往里走去。
    普度庙虽然崭新,但却没有了曾经的奢糜。
    处处都透漏着简朴。
    以前黄金所铸的香鼎,也换成了普通的青铜。
    座椅、门框、屋梁,也都换成了随处可见的普通木材。
    甚至有一些还破破烂烂,像是别人遗弃不要的一样。
    就连地砖也不再是白玉所铺,而是换成了常见的青石砖。
    “这位老乡,请问这普渡庙,供奉的还是普度贤师吗?”
    金蝉朝着身边一位摸约六十多岁的老大爷问道。
    “小娃娃,你是从中原来的吧,我们南荒在二十多年前,的确人人供奉普度贤师,不过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这普渡庙里没有佛像。”
    老汉先是打量了金蝉和小洛阳一眼,然后便热情的解释了起来。
    “没有佛像?”
    金蝉诧异道。
    不过放眼一看,的确如这位老汉所说,偌大的寺庙内,居然没有一尊佛像。
    而原本摆在两侧的普度贤师雕像,也换成了供人们随意拿取的善箱。
    “现在这普度庙内早已没有贤师,只有一个‘善’师,你看,他就在那里施粥呢!”
    沿着老汉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浓眉大眼四十多岁的中年和尚,拿着舀勺,为粥棚前的每个人,亲手舀一碗素粥。
    “怎么有点眼熟?”
    这个有些憨的光头和尚,金蝉好像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大哥哥,你忘了吗?”
    小洛阳捂着嘴,仰起脖子望向金蝉。
    “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了,小丫头,你知道他是谁?”
    金蝉不断的回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有点眼熟的和尚是谁。
    “大哥哥,我们过去问问吧。”
    说罢。
    小洛阳便拉起金蝉的手,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过了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和尚的面前。
    “金施主,洛阳施主,好久不见。”
    还不等金蝉开口。
    和尚便端着两碗素粥,笑眯眯的给金蝉和小洛阳递了过去。
    “你认识我?”
    “当年小僧不懂事,还与您发生过不愉快。”
    听到这话,金蝉更是纳闷了。
    “金施主,若是方便的话,请您先移身到一旁,可否等小僧施完粥后,再与您叙旧?”
    和尚指了指金蝉身后,长长的队伍轻声问道。
    “好!”
    闻了下碗里的粥,金蝉并未发现异样后,便与小洛阳移至到了一旁的树下。
    几个时辰后。
    太阳逐渐朝西落下。
    普渡庙内的百姓,也变的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
    忙碌了一整天的和尚,这才闲了下来。
    “金施主,小僧‘善财’,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和尚双手合十,来到金蝉身边开口说道。
    “善财,善师”
    “你是当年那个小和尚!”
    金蝉恍然想起,当年刚来小西天时,那位极度尊崇普渡贤师,名为“善财”的小和尚。
    原本只是一个驼子的他,因为普度贤师,才重新变成了正常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的善财才对金蝉这种不尊敬普渡贤师的人,一直气不过来,出言相骂。
    不过让金蝉感到意外,当年普度贤师开了天路后,小西天的教徒应该都死了才对。
    “金施主,当年所有人都死了,但小僧却意外的活了下来,可能是贤师留了我一命,让我代她向南荒赎罪吧!”
    善财双手合十,垂头低喃。
    普度贤师残害了南荒数百万百姓,这的确是不辩的事实。
    但她也的确治好了善财的天生残疾,并且教他识字念经、传授知识。
    “说来也可笑,当年金施主消失后,小僧便一直找你,想替贤师大人报仇。”
    善财的话里连一丝杀意都没有,而金蝉也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可是中原实在是太大了,小僧用了八年时间,始终找不到你,便就重新回到了南荒,回到了这个我出生的地方。”
    “不过再次回来,小僧发现一切都变了,南荒的百姓重新拿起了锄头回到了田里,拿起了猎弓去了山上,虽然辛苦、劳累,但脸上却挂着以前从未见过的笑容。”
    “之后,小僧便回到了小西天,将这里改名为了普渡庙,用贤师教我的本事,帮助南荒的百姓,久而久之,不知什么时候,小僧发现来到普渡庙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亲切的称呼我为‘善师’,这一刻,我竟觉得贤师她错了。”
    “成佛,人人皆可,佛,无需佛陀赐予。”
    善财低着头,清澈而明亮的双眸里,闪耀着智慧。
    这一刻,他不是佛,但也是佛。
    在普渡庙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日出刚亮。
    金蝉和小洛阳便打算继续出发。
    不过刚到寺庙门口时,善财抱着一个翠玉制成盒子,小跑了过来。
    “金施主,这是贤师留下的东西,交给你,我想比留在这里有用。”
    打开盒盖。
    只见一件金灿灿的朱色袈裟,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里面,而且上面还散发着浓郁的佛蕴。
    金蝉还未伸手碰触,便觉得浑身如春风拂面一般舒爽。
    就连四周的植被,都变得更加有了生机。
    “你应该清楚,这袈裟只要穿着,虽做不到长生,但也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金蝉合上盖子,没有着急接过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必强求,延年益寿,不及一碗白粥,小僧不需要这些东西。”
    将玉盒轻轻的放到金蝉的手上,善财便来到了粥棚旁,拿起木勺,为今日第一个来的人,舀了一碗粥。
    “小丫头,我们走吧。”
    将玉盒收起,金蝉和小洛阳便坐上马车,继续朝南行驶而去。
    这一路上。
    两人渴了便去河边打水,饿了金蝉就拿起长弓去四周打猎,小洛阳负责生火。从始至终没有动用任何仙法。
    如同寻常人一样。
    两个月后。
    始皇二十一年,六月中旬。
    金蝉和小洛阳,终于穿过了曾经的无骨郡,来到了当年普渡郡的范围内。
    而此时距离天宫接引,大概只剩下两年左右。
    “大哥哥,南荒之后我们就回去吧。”
    马车上,小洛阳将脑袋靠在金蝉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好。”
    半个时辰后。
    只见几十米高的斑驳城墙,将一座大大的城池围在了里面。
    城头上,只有写着“苏城”的牌匾看起来是新的。
    “苏城,嗯.,的确比欢喜城好听多了。”
    金蝉仰头看着城门牌,自喃了一句。
    进入城内。
    只见商铺林立,各色招牌旗帜随风飘扬。
    城中街巷纵横交错,人来人往,喧闹非凡。
    来自天南海北的商队,络绎不绝。
    没有了当年那些随处可见的胖子,所有人体态健康、精神饱满。
    而曾经那奢靡的城主府,也早已被老百姓夷平。
    建立起了整个南荒最大的学院“苏复书院”。
    “苏复书院?大哥哥,这是你下令建的?”
    小洛阳看着不远处那巨大的学院,向着金蝉问道。
    “嗯,六国一统后,我便派人接管了南荒,在这里建起了书院,想必他应该也能看到。”
    “走吧,我也是第一次来,咱们进去瞧瞧。”
    拉起小洛阳的小手,两人便朝着学院里面走去。
    空中的云朵,似乎凝聚成了当年那个白衣书生的模样,微笑着,看着他心中的南荒。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
    一群四五岁的垂髫小儿们,身着素色短衣,坐在空地上,晒着太阳。
    脸蛋红扑扑的,正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诵读《诗经》。
    只不过这一首,似乎有点不符合他们的年龄。
    继续往里走去。
    只见这“苏复书院”里有男有女。
    他们要么一起研墨丹青,要么一起手捧书卷,相互交流着读书心得。
    而且除了孩童和年轻人外。
    还有许许多多,四五十乃至六十岁的壮年与老者。
    只不过,他们多数以识字为主,偶尔从口中念出两句并不理解的“子曰!”
    书院内的夫子们也不分彼此,一视同仁。
    他们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这些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学生。
    只为在这片土地上,播撒下知识的种子,让光,照亮每一个角落。
    【公子,请您救救我的家乡,让南荒重新照进阳光,驱散这腐臭的空气,还这里一片净土.】
    金蝉用手挡在眼睛前,抬头望向高空的太阳。
    苏复当年死前说的话,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大秦完成一统后。
    金蝉让阳光再一次洒入了南荒。
    而两年后,这缕阳光也绝对不会再次熄灭。
    在学院停留了半天。
    金蝉便和小洛阳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
    两人没有目的地,随意漫步在苏城的街道上。
    买一些当地的小玩意,放在手中把玩。
    饿了就找一间看的顺眼的饭馆,进去随便点两个看的顺眼的小菜。
    渴了就喝点街边的果酒、茶水。
    直到十五天后,才驾车离开。
    继续朝南。
    最后一站。
    两人来到了公子镇。
    与苏城一样,现在的公子镇虽然不如当年繁华,但也算热闹。
    没有了“间楼”,自然也就没了嫖客和赌徒。
    百姓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偶尔在夜间,燃起篝火,载歌载舞,把酒言欢。
    不过可惜的是,红良玉和暗字营的坟墓,早已不见。
    当初嬴楼派人来南荒时,便告知其地点,让他们将尸骨带回大秦,好落叶归根。
    但可惜。
    距离的时间太长。
    红良玉等人的坟墓,早已被当年那些人夷平了。
    始皇二十一年,八月初。
    金蝉将马匹送给了公子镇的店家后。
    便与人群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洛阳踏空而去。
    眨眼便回到了咸阳。
    “欢迎老爷、小姐回家。”
    小吴管家在金蝉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将金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辛苦了。”
    金蝉回了声后,便双眉一挤。
    朝着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李十五和李月亮吼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在金蝉离开前,他便下过死令。
    十五只可以修炼兵气,但不可再精进雷法。
    月亮则是只能使用堂前燕教的百家术,但关于西王母的“天之厉”和“炼药”,不能继续钻研。
    而且两人绝对不能尝试踏入仙人境界。
    不可凝聚三、归拢五气、尝试斩掉三尸。
    但这两个混小子,明显是把金蝉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刚跨入院内,这浓郁的仙气藏都藏不住。
    “爹,都是我哥,是他逼我的。”
    月亮想都没想,便直接将十五卖了。
    “对,是我,和妹妹无关。”
    反正从小到大,替月亮挨打也不是一二百次了,十五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这一次,十五和月亮都失算了。
    “哼!”
    金蝉阴着脸走到十五身前,然后高高的抬起手掌。
    就在李十五闭上眼睛侧着脸,准备等着巴掌落下时。
    忽然。
    他只觉得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捅穿了一样,巨痛,难忍。
    就连意识都开始变的逐渐模糊。
    李十五微微睁开疲软的眼睛。
    只见他亲爹目露寒光。
    血淋淋的手中,正捏着他前些日子刚刚凝聚出来的三雏形。
    “爹,你,你这是要噬子啊!”
    扑通一声。
    李十五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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