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听?到动静,从御品轩里冲了出来,等看到王府的马车无恙地停在原地时,腿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姜姒一看她这?模样,便知她是误会了什么。
    “吓死奴婢了。”她心有余悸,脸色银白。
    不远处已围了不少人,一片嘈杂议论声。她得了姜姒的吩咐后,将?点心放下,到前面去?打?听?情况。
    不多会儿,她回来禀报。
    “王妃,前面是周乡君的马车。”
    这?个姜姒知道。
    “谁从马车摔下来了?”
    “好?像是周乡君。”
    这?时人群之中传来尖利的哭声,伴随着更为?凄厉的哭喊,“乡君,乡君!”
    听?这?声音,应是周乡君的丫头。
    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堵得水泄不通,这?条道看样子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通行。姜姒几乎没?怎么?思索,便吩咐车夫改道而?行。
    因?为?人太多,马车调头不易,不时有人往前面挤去?,同时也有人退出来。挤过去?的人一边挤一边问退出来的人,退出来的人撞见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乐意告之。
    “…人肯定?是不行了,流了那么?多的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那个石墩子邪门的很,几年前也有个姑娘从马车摔下来,也撞在那石墩子上,当场就送了命。那姑娘听?说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好?像姓谢……”
    “这?么?邪门的石墩子,怎么?不移了啊?”
    “谁知道啊,好?像那姓谢的姑娘家人没?有追究,说是丧命之地,最?合适祭祀,年年都有人在那石墩子前烧香烧纸的…”
    祝平的脸色还有些白,听?到这?些话?后,道:“原来大夫人的娘家侄女也是这?个地方出的事,那石墩子必是邪门得很,若不然?也不会连接发生这?样的事。”
    马车已经调好?头,恰好?到了对面,正是之前周乡君的马车暂停之地。姜姒不知想到什?么?,一把将?马车侧边的帘子掀开。
    她抬头望去?,只见旁边茶楼的二层之上,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是大开着,显露出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客人。
    唯有中间的那间窗没?有大开,而?是半开的。半开的窗边,也没?有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人,在一众挤着人头的窗户中,显得分外的与众不同。
    旁人若见之,或许会以为?那雅间恰好?无人。但姜姒却不这?么?以为?,她不仅怀疑那窗户后面有人,且知道那人与所有人一样,正密切关注着周乡君的事。
    “奴婢听?说那位谢姑娘原本和大公子有婚约,她出事之后大公子十分伤心,这?些年不愿成亲也是因?为?她。”祝平惋惜着,“大公子可真是个痴情的人。”
    姜姒闻言,放下帘子。
    “情深才会生执念。”
    姜烨如此,周乡君也是如此。
    马车缓慢地挪动着,渐渐出了拥堵之地。绕了好?几个巷子之后,这?才回到王府。王府的大门紧闭着,与那些身着铁甲的侍卫一样的冷清。
    一侧的偏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人,正是许管事。
    许管事看到外面的马车,忙命人将?大门打?开,顶着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恭恭敬敬地迎接着姜姒。
    姜姒听?着他禀报着一些府里的事,进了王府。
    “…王爷离开之前吩咐过,王妃爱吃鱼,这?新鲜的鱼货一日也不能断。那丙穴鱼长于高山之溪,鲜美无比。一路派人用?冷泉养着,到了京城还是活的,早上送到的,这?会儿已经做了……”
    他虽话?多,但说起事来颇有轻松有趣,并不让人听?着厌烦。
    祝平和祝安都与他混得较熟,说话?也随意许多。
    祝平问他,“听?说那丙穴鱼腹藏宝剑,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笑眯眯地回着,“是真是假的,祝平姑娘等会就知道了。”
    “那等会我?可得好?好?瞧瞧。”祝平说着,多看了他几眼,不知在想什?么?。
    姜姒心下了然?,却不戳穿。一个人的外貌可以变化,但真实的性格应该变不了多少。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祝平应该是看出了什?么?。
    因?为?许管事就是在三元城时的老徐。
    进到内院,许管事止了步。
    这?时有内院的婆子出来,传达了秦太妃的话?,将?姜姒请到了秦太妃的院子。姜姒鼻子灵,哪怕院子外有檀香,内有兰香,她还是闻到了另一种极淡的纸张烧过之后的气味。
    很显然?,有人在之前烧过纸,且还刻意处理了痕迹。
    进了门,她一眼看到正在看书的秦太妃。秦太妃听?到动静将?书合上放在一边,笑着招呼她赶紧坐下。
    那合上的书中夹着书签,书签的流苏露在外面,正是她上回见过的那个书签。
    她也不矫情,直接用?最?舒服自在的姿势坐下,等到秦太妃问完宫中发生的事后,她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也不敢往前凑,听?说是流了不少的血,也不知伤得有多重。想着以她的身份,不管伤成哪样,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
    话?音一落,便有人来报,说周乡君已经没?了。
    周乡君有乡君的封号,并不是一般的世家姑娘,且她的母亲靖平县主又极得秦太后的宠爱,她的死很快在京中传得纷纷扬扬。
    听?说靖平县主在得知爱女摔下马车当场毙命之后,根本不愿意相信。哪怕是周乡君的尸体送了回去?,她依然?不死心地派人去?请太医,且请了一个又一个。
    可怜那些太医这?辈子只知道医死人,还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面对像个疯子似的靖平县主,一个个宛如死里逃生了一回。
    直到两天后,靖平县主才接受爱女已经去?世的消息,发了疯的她,亲自带人去?到街上,将?那石墩子给移平了,还闹上了谢家。
    她在谢家撒着泼,非说是谢家人当年没?有移了那石墩子,才害得她女儿送了命,死活要让谢家人偿命。
    谢家上下被她闹得苦不堪言,最?后谢老夫人求见了太后,谢大人面了圣。之后秦太后和陛下一起发了话?,这?才将?她制住。
    谢氏说起这?件事来,气得不轻。
    “可怜我?那侄女死得无辜,没?想到死后还要被人如此诬蔑,靖平县主简直是欺人太甚。好?在太后和陛下开明,没?有助长她的嚣张,否则我?谢家岂不永无宁日?”
    她说这?话?时,姜姒正好?回了娘家。
    一家子女眷都在清风院说话?,顾氏和余氏闻言,都在劝她消消气。
    顾氏道:“世倾那孩子,虽说我?只见过几面,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好?孩子。心地最?是良善,哪怕是…也不可能会害人。”
    这?番话?针对的是最?近的流言。
    因?为?周乡君的死,世人的关注点都不在那受惊发狂的马身上,反而?在那石墩子。有人绘声绘色地传,说谢世倾无辜枉死,化成了厉鬼藏在那石墩子之中。因?着要投胎转世为?人,所以要找一个替死鬼。
    而?周乡君,就是谢世倾选中的替死鬼。
    说到这?事,谢氏自是更气愤。
    “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乱传,那周乡君出事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若不然?那好?好?的马怎么?就惊着了?”
    “可不是嘛。”余氏也跟着道:“周乡君平日里行事狂悖,从不知收敛。靖平县主也是个张扬的,许是她们母女得罪了什?么?人,或是碍了什?么?人的眼,有人暗中算计她们罢了,如何能扯到旁人身上,更何况谢家侄女人都不在了,简直是太过荒唐。”
    民间出故事,大多数是越荒诞离奇越受人欢迎。姜姒知道,这?样的传言不仅短时间不会消散,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衍变成一个吓人的鬼故事。但鬼故事终究是鬼故事,人若是当了真,且用?其生事,那就是人心里也住着鬼。
    她如今月份渐大,肚子也显怀了许多,哪怕是穿着宽松的衣服,也掩盖不了怀孕的事实。叶有梅与她坐在一起,不时往她隆起的小腹看。
    顾氏见之,眉宇间有些许的喜色,又不能表露出来。
    现在的姜家三房之中,顶数三房最?为?美满。姜焕一进京就领了差事,郑氏是个懂事孝顺的,云哥儿又最?是惹人爱的年纪。姜烜在京武卫当着差,叶有梅虽是低嫁却性子随和,姜姒自是不用?说,嫁得好?又受丈夫爱重。
    反观其它两房,各有各的不如意之处。比方说大房,姜烨身为?嫡长子嫡长孙,却迟迟未能成家。姜姽又闹成那样,最?后还落得一个送出京的下场。三房更不用?说,余氏早年丧子,唯一的庶子又是个养不熟的,还不如大房。
    所以哪怕顾氏心里再如意,也不能在两位嫂嫂面前得意忘形。
    “那些人传得真真的,我?听?着都生气。可话?又说回来,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又能如何。”她叹了一口气,劝谢氏。“大嫂,你也莫气,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我?哪能不气。”谢氏也跟着叹气,“若是世倾还在,烨儿也不会……”
    正说着,打?眼看到姜烨进了院子,她连忙将?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姜烨一身官服,应是刚回家。
    他进了屋,向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婶子行了礼,又和姜姒叶有梅和郑氏等人见了礼,道:“父亲让儿子转告母亲,他今日要晚些回家,母亲不必给他留饭。”
    谢氏回了一句自己知道了,等他离开后,表情更加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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