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虚弱得找不出一丝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容貌尽毁,手脚像个病人似的虚软无力,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赵洛懿看了李蒙一眼,要下马时,却被李蒙紧紧拽住了袍子,他人已经下马,袍子下摆还拽在李蒙手里,露出裹着黑长裤的修长双腿。

    “……”李蒙只得也翻下马,一只手紧紧抱着巴拉,巴拉也抱着李蒙的脖子,口水全糊在他的颈子里。

    赵洛懿向前走了几步。

    “赵兄。”

    拨开安巴拉伸来拦阻他的手,赵洛懿淡淡走过安巴拉身边。

    “给。”李蒙把巴拉塞回到安巴拉怀里,不太熟练地拿着一把剑,是最近练剑用的,不是他的那把无妄剑,而是赵洛懿常用的一把剑,剑鞘没有花哨装饰,黑沉沉的如同暗夜,光投射在这把剑鞘上,也激不起一丝光的纹路。

    “借着本座爬上去的野种,见了本座,不该跪吗?”图力双手痉挛地强撑着坐起,目光现出狠毒与兴致勃勃,嘴角牵扯起阴冷的笑意。

    “如果没有我,南湄王室早已将你踢下那个座位。至于跪,”赵洛懿看了一眼李蒙,“这辈子我跪天跪地跪父母,惹了媳妇不高兴,可以跪一跪。你又是谁?”

    没有一丝波澜的深沉目光回落到图力脸上,图力冷冷笑起来,他如今声色粗噶,这笑声几乎让人汗毛倒竖。

    “我是你祖宗!”圣子的架子,长辈的尊严,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图力尽数抛去。

    他只是一个简单的,充满仇恨,即将如愿以偿让敌人尝尽折磨慢慢死去的普通人。

    赵洛懿没有回这句话,眉宇间颇有些不耐烦:“怎么了断,你开口罢。这件事,你应该已经想了很久,从我娘离开南湄,你不是一直就在想,怎么讨回这笔债吗?”

    图力眼仁上翻,片刻后,他垂下头来,狠狠出一口恶气。

    “我是想了很久,一开始我想要把你娘抓回来,让她给我生一群孩子,再打断她的腿,这辈子她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尽神女的职责,为南湄诞下一批优秀的统治者。谁知她死了。长老院那群见风使舵惯了的庸蠹,想除去我。我试过接受你,栽培你,我忘了你身上一半流着奸猾的秦人的血,落得如今的下场。今日我就再行一回教育你的职责,历代祭司都受圣子的教诲才能长成,这也是……你该受的。”说了这么多话,图力觉得累,靠在青奴肩头的头沉了几分,青奴为他倒出一杯热腾腾的药汤,他喝了,嘴唇稍恢复了点血色,满脸疤痕仿佛是无声的痛苦,“虽说你用不上了,不过既得闻道,就该叩天谢地。”

    “图力。”赵洛懿出声。

    “求情也没用,我不会放过你。”图力咳嗽着说。

    “不。”赵洛懿眉峰隐隐抽搐,似乎已忍耐到了极限,“在地宫里你着了我的道,正因为说了太多。我是晚辈,这一次不欺负你,啰里啰嗦的废话,打完了再说。”

    “就是。”李蒙小指掏了掏耳朵,憋着一股气,才听图力说他师父的坏话。

    “好,好。”图力怒极反笑,“你已为你这个小徒儿吮过毒,受蛊毒反噬,连日又要放血做药引子,本座也不欺负你。”

    图力的话在李蒙脑海里炸开了,怪不得赵洛懿手腕也有伤,蛊毒反噬?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赵洛懿功力大减,被他踹一脚都站不住?

    赵洛懿没有看李蒙,只是握紧他的手,那只不太热的手驱走李蒙背脊的寒意,才听清图力说:“本座武功被废,总要讨点本。就让你的徒弟,替你出战,如何?”

    李蒙手被捏得疼,看上去胸有成竹的赵洛懿,是在紧张吗?

    这念头一转,李蒙一步迈出,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朝图力喊道:“要打就快,昨夜跑出来,早饭还没吃。”

    “……”图力脸色已难看至极,干瘦的两腮不住抖动。

    ☆、一六二

    托勒还在地上躺着,一时半会起不来。

    那边厢被托勒一双流星锤唬得后退出丈许的城主人马彼此看看,眼神商量要不要上来围攻。

    安巴拉提起一口气,几个纵身,将他金光灿灿的大刀提起,手腕一翻,亮兵器。

    互相语言不通,肢体语言却谁都看得懂,城主的脸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年事已高不经吓,这时又白又灰,仿佛要是提不上这一口气,就要挂在当场。

    “穷奇,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青奴不甚在意地拢了拢衣襟,拢了又散开,脖子、胸膛俱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便不再掩饰了。

    “没空。”赵洛懿翻身坐上马。

    所有人有意无意让出了个战场,马车被青奴赶到赵洛懿身边,他弯了弯腰,旋即坐上车夫的前座,微微睨起眼,把一茎野草咬在齿间。

    单独与人对阵,对李蒙而言还是第一次,从来有人护着,唯独在南湄时杀那条大蛇,虽然亲手把蛇开膛破肚的人是他,但有青奴和安巴拉做帮手,也帮他不少。李蒙拼命克制自己想打战的两腿,实在怪不得他,图力现在的脸,皱巴巴地像个老人,偏偏他一双眼珠子好看,勾魂摄魄一般。

    李蒙闭起眼睛,晃了晃头。

    “摄魂之法?”回过神,李蒙脚下不由自主朝后踉跄退,稳住身形之后,方才觉得一背都是冷汗。这还是头一次得见传说中神乎其技的邪门功夫,李蒙忽然有点明白图力的可怕了。毕竟世上最可怕之事,是未知。

    “心法。”

    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入耳,李蒙闭起眼,嘴唇微不可见地念叨的,正是那套武功招式不记得也忘不掉的心法口诀,毕竟好长一阵子和曲临寒两个,都没有武功可学,天天背一个口诀,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消得片刻,李蒙再睁开眼,已是眸色清明,他微微笑道:“前辈所学,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图力一计不成,不骄不躁,索性席地盘坐下来。

    李蒙疑惑地歪了歪头,看他,随口就问:“还打不打了?”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要给师父长脸,李蒙确实是饿得很了,他自己都能听见肚子一直咕咕叫,在场俱是武功不弱之人,被人听见也是没脸。

    就在这时,图力取出一支白色的笛子。

    不远处青奴眉峰一蹙。

    “不会是从你身上拔的罢?”赵洛懿冷笑道。

    青奴肋下生痛,没有任何外伤,却忽然有点喘不过气,待那股难以言喻的激烈疼痛过去,他方才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嘴唇,“我甘之如饴。”

    赵洛懿这回看他了,不过是一个“关怀傻子的眼神”,青奴瘪瘪嘴,不与他多说。他知道赵洛懿大概已很明白他的来历,没有说破是给他家的脸,要是赵洛懿给他爹捎一封信,那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青奴很是惜福,知道什么时候不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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