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步,颈间传来手指冰凉的触感。

    后衣领被人提住了,将她捉小鸡一样挂着。

    “她跟我走。”

    江鹤繁的声音沉了两个音阶,未多做解释,淡淡罩了眼庞默就撤转。

    庞默一瞬闭了嘴。

    几秒后,脸上才又兴起些不甘。

    闭嘴是下意识反应,他承受不住那样冷厉的视线。那绝非一轮年龄差的距离,是不容侵犯,是不可逾矩,是他还未抵达江鹤繁就已生倦的沙场。

    何风晚瞧出庞默不开心,没来得及细想,安慰一句“没事啦,以后还有机会”就蹦了回去。

    三辆车排成一列,依次出发,江鹤繁驶在最前头。

    原本起了薄雾,行人像走在泡稀释的牛奶里,阳光照来后,才慢慢现了形。

    连同尖顶的房子,曲折的街巷,整座小镇渐次苏醒。

    街边花店迎来新客人,女孩子在白木方格的窗框里笑。窗框下的墙缝开着小丛紫堇,这花四季常开。花小,蓬蓬的绿意中缀满星星点点的明黄。

    何风晚欢天喜地坐在副驾位上,眼睛高高低低地四处探寻。

    江鹤繁端直坐稳,直视前方路面,身旁不安分的动静传来,他不动声色地瞟去,问:“你找什么?”

    “看看还有哪里偷藏了我的照片。”

    像要印证自己的说法,何风晚伸出手,当真翻起手套箱,大言不惭地补充:“是不是很妙?比起只放皮夹,把车子房间还有办公室里里外外都塞几张,想躲桃花的时候保你从容不迫。而且啊,你既然挑了我的照片,就不能再乱拿其他女人的东西了,会让别人起疑心。干脆我大方一点,借你支唇膏?”

    江鹤繁转头深深地看她一眼。

    随后单手握住方向盘,腾出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何风晚忍笑,眉间的得意更盛了,有些肆无忌惮地张扬着。

    论条分缕析地讲事情,她是讲不过江鹤繁,但要是把功夫下在这样零碎的细节上,他便逊色一筹。

    因为他不屑,在他看来纠缠细节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耍嘴皮的花腔。而何风晚偏要这样同他耍赖玩花招,他自然没辙,还得时刻保持优雅的风度。

    真是辛苦,辛苦。

    良久,江鹤繁才说:“很妙,何小姐也是位妙人。”

    “谢谢夸奖!”

    何风晚嗓音清甜似新鲜石榴汁,说罢就不再逗弄江鹤繁,扭头赏起窗外的风光。

    其实刚才要她上车那段也足够细致侃一侃,但她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一旦得寸进尺,想必他又会端出上次那副“你并不特别”的架子了。

    与江鹤繁交手的每一招,全让她清楚记在账上了!

    越野车沿山道疾驰,窗外是宁静的大湖。偶有长风吹皱湖面,带起莫名而至的涟漪,拂过山坡上的树梢,掀动波浪的形状。

    天空是明亮的蓝,宽阔少云。

    车内暖意升腾,何风晚兀自解开围巾,脱去毛呢长外套,不经意瞄到江鹤繁心事重重的表情,便好奇地多看几眼。

    “你和他们都认识吗?”

    后知后觉才记起,“他们”是说庞默那群人,何风晚双手把长发拢到肩后,摇头:“我只认识庞默,剩下的都是他同学。”

    “和我们一起吗?”

    “是啊。”何风晚顿了顿,露出苦恼的神情,“不过他们那边有本地人,足够当导滑了,可能不跟我们一起吧。”

    “他好像很想和你一起。”

    他?

    突然又蹦出新的人称,何风晚拧眉想了想,猛然意识到这是在说庞默。

    他该不会觉得碰到对手了吧?

    不记得把庞默吓到噤声了吗?

    她唇角随即勾出浅笑:“江先生虽然一开始不太情愿,但也守信来了,我总不能半道丢下你。”

    “如果你想和他们一起,我没有意见。”

    江鹤繁脸上无风无澜,任何风晚瞧了半天,也没察出一丝端倪。

    怎么又变卦了?

    她当然不知道,出发前江鹤繁看见何风晚与庞默说笑,并肩立在薄雾中,只剩下绰绰的影,那样的画面很动人。因为她咄咄逼人的一面江鹤繁不喜欢,精明老练的一面他也不喜欢,而稍后冲破晨雾的阳光,抹圆了她脸上这些早熟的冲突,变得柔和。

    随后意识到,那是她抵抗生活不得不采取的姿态。

    与庞默这样的同龄人一起,她才会收起抵抗,流露属于内心的一面。

    “但我跟定你了,江先生。”何风晚浑不在意地冲他笑。

    第16章 .

    直至新奇感消失,崇山峻岭总也望不到头。

    巍峨山体似蛰伏的巨兽,凝视久了好像还能听到呼吸声。大片裸.露的乌漆色岩壁,半山往上才覆有雪,黑白渐次宛若琴键。

    何风晚看久了乏味,和身旁的闷罐一路无话,偏又起了个大早,于是哈欠连天地把褐色毛呢外套盖在身上,调整座椅慢慢仰倒。

    长外套廓形挺括,垂感十足,衣摆下一双俏皮的平底短靴。她整个人扁扁地陷在座椅凹陷中,闭上眼,任阳光在脸上跳跃,泛着微微的红润。

    江鹤繁观察沿途路况,视线偶尔掉落在那张桃花面上,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如淡墨勾勒,端艳无匹。

    却敛起了醒时的锋芒,亲和宁静的脸,温水一样轻触着旁人。

    在他又一次借转弯的机会,“顺便”瞄去时,何风晚忽然开口:“你现在都学会偷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撤走视线已经来不及了,江鹤繁确认她没有睁眼,心想这女人真是个妖精。

    他不放弃地为自己辩解:“我看你这一身,不是去滑雪的吧?”

    “到了雪场再换也一样。”晒久了太阳,何风晚抬手遮脸,侧身朝向江鹤繁,睁眼看他,“再有两天我就回国了,你能快点喜欢我吗?”

    江鹤繁绷着脸,稍顷才问:“何小姐一向这么直接吗?”

    “不是的。”何风晚又闭眼,重新酝酿,“你别看我好像挺擅长揣摩心思,但这样猜来猜去很麻烦。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的步骤,简单一点总没有错。”

    江鹤繁不语。

    “你不会觉得追求简单是没诚意吧?”

    江鹤繁还是不说话。

    何风晚坏笑两声,转着调子问:“还是说,你和我一样也没有谈过恋爱?江先生莫非还冰清玉洁……”

    江鹤繁飞快扫来的眼里凝着一层冰凌,打断她:“无可奉告。”

    “别这样,虽说人心难测,和人有关的事不像学校试题那样只求天道酬勤,可我还是会全力以赴。”

    “何小姐,全力以赴的结局也可能是粉身碎骨,你不怕吗?”

    “怕啊。”何风晚手指勾住外套的衣领,含笑看他,“听说江先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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