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我情知再玩闹不得,遂决定再逗留几日便回去。

    因着女儿身以及微生家在朝中的复杂关系,我并不敢去栈房那种纷乱混杂之地休憩,一般径直找到当地郡守小居些时日便走,也托得如此关系,才能依此结识当地的一些清淡雅士,出去游玩也都不是那般无趣,更能得以解惑良多。

    此次借宿在武陵的郡守刘大人家里,一早起来有人伺候过用了膳,我收拾停当后出了门。

    一出门,就遇上个等候的白衣和尚。

    “是你?”我打量了他几眼,认出了他,“怎地又做了和尚打扮?”

    “建康城一别,我可是几经打量才打听到姑娘在此处呢。”和尚笑笑,眼眉细长的再不似先时道士模样的无赖。

    “寻我作甚?”

    和尚还真是有些意思,不过是出建康城时帮他解了一个围,不至于追我两年至此吧,难道是因为那句话?

    “姑娘可忘了阿宝先时那一句话?”

    果然。

    “你说我有血光之灾,现下一过两年……”

    “今日,就在今日。”和尚合手做了一稽,“阿宝念着姑娘救命之恩,想来替姑娘收个尸身,权且还了情而已。”

    “你!”

    我气恼愕然,瞪着他道,“你一个道士,如今做了和尚模样,想来也不是个章法之人。先时你欺人,我好心救你,眼下又来咒我,我何曾惹你欠你,平白要来欺我!”

    和尚挑了挑眉,笑道,“姑娘若不信,阿宝跟着你如何?”

    “别介,指不定是和尚你晦气,累了我来!”我拂袖,不想理他,接过外府侍从递来的缰绳,蹬了马去。

    一路在城中小驰,不见快,也不见慢,一停下,那和尚总在不远不近地晃悠,好不惹人烦扰,我心急不耐,索性出了城去。

    出门就是沅河,我为了摆脱和尚,将马丢给了城门守将,自己往渡头去了。

    我在渡头看了几眼,见着一个汉子的船还算干净,直接跳到了船上。

    “这位爷,小的是打渔的,不载客。”汉子扬头解释道,“早间刚卖了鱼,要回去呢。”

    “无妨。”我撩了衣袍横过长剑坐下,“我也无事,随性看看而已,若你家中还有鲜鱼,也可去你家中尝尝,必有厚谢。”

    “那倒巧了,武陵别的没什么,偏是鱼有点儿尝头,爷若是不嫌弃,大可随小的回去尝上一尝。”汉子憨厚,也不推辞。

    “那就多谢大哥了。”我推手行了礼,见汉子踩过船头解栓子,随眼转头,和尚已立在渡头了。

    我皱了皱眉,简直厌他的阴魂不散,岂料还未开口,和尚满脸堆笑,“船家,我和小哥是一起的。”

    未等汉子应,和尚自顾上了船,船上一阵摇晃,我抓着船舷不敢乱动,只得由他上来。

    汉子回头看了看我,我不好他为难,点了头。

    汉子见我点头,安心解下栓子,走回船尾荡起浆来。

    沿着沅水南下,我望着悠悠水纹,想着和尚的话,有些烦躁。

    “你叫阿宝?”

    “微生家重返朝中,各个都忙着争权夺位,你却要躲出家去,叫人难解。”

    “你不是能掐会道么,既能算及生死,怎就想不透我的打算?”我斜眼勾了他一眼。

    “世人听不得真话,我做道士也乏了,只好以慈悲身糊弄糊弄咯。”和尚眨了眨眼,从大袖中捞出一个玉葫芦,晃了晃道,“我若是饮了酒,你信不信船家要踢了我下去?”

    见他一幅全然趣耍的模样,我不禁哑然失笑,“还真不知要怎么称呼你了。”

    “阿宝便好。”和尚解开了玉葫芦,抿了一口酒,递了过来。

    我横他一眼,“阿宝这名字,听来是世家门族的小名,想来对你也爱护得紧,何故要出来浪荡?”

    和尚砸吧一口玉葫芦里的酒后,小心地收回了袖中,悠悠道,“祖上见过许多异事,阿宝不信书上所言,便出来看看。亏得我有些本事,见得多些,倒不算无趣。”

    “拘于一处,总归无趣,多出来走走挺好的。”我扬了扬眉,瞅着他道,“于是,我就有趣了?”

    “不仅你,你家里的皆有趣。”和尚亮了亮眼。

    “如何个有趣法?”

    “喏,以你叔父五十余岁之龄东山再起,本就一件奇事,何况你还躲了出去,应该不单单只为了躲避朝堂纷争罢?”

    他断言肯定,我也不好再瞒,淡淡道,“你说得不错。我生下来,老祖宗便对我特别关爱,不仅亲自赐了折夏之名,更以祖上子姓为之。要知道,子姓绵延商宋之后,及至微生家,血脉稀薄,论及子姓,真的是让人意外。我七岁时,有个道士过府,说我活不过十七,家中因此更为小心翼翼,连我也不为外人得知存在,小心将养到及笄,局面复杂起来,老祖宗让我外出,至今也没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老祖宗么?”和尚拧了拧眉,“看来还真是有趣了。”

    “如今你说这有血光之言,倒令我有几分信你了,那你可猜到我会如何死呢?”

    “我可没那般高的道行,只知你今日避不过必死之局。”

    “那随我看下去罢。”我淡淡笑笑。

    “你倒是不惧死。”

    “或许罢。”我忽地很想归家,也不知老祖宗和叔父他们怎么样了,韫姐姐呢,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嫁了一个安稳老实的人,也不知过得怎么样。玄哥哥的话,北府兵在手,只怕更意气风发了吧。

    “是不是情知必死,反而念及未曾完成之事了?”

    “是啊,很想归家看一看。”我洒然一笑,问他,“你出来许久,难道不曾念过家?”

    “额,这个嘛,要看人怎么看待家之一词了。”

    和尚摸了摸光滑的脑袋,“许是我念着他们,他们也不曾念着我罢了。我少时爱多言自语,旁人不懂,当我是个妖怪,及至年长,将我禁足后院。后来闯进来一个道士,才跟了他出去。岂料他领我出去,人就没了踪影。”

    “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白衣道士?”

    “你怎地知道?”

    “看来那个道士就是去我家的那个。”我不可置否地笑笑,“想来你的断言不会假了,若真如此结局,权且劳烦你把我的尸身带回家咯。”

    “本不就是为了此事?”和尚觑了觑眼,压低声道,“当真什么也不在意?”

    “即便在意,不也是来不及了?”

    “倒也是。”和尚笑,“那种权谋家里长大的,养出你这样的性子,难得。”

    “世有奇事,见过也算平常。我看你一会道士,一会儿和尚的,指不定也是个随处看看,随性玩闹的性子,怎地还见不过我来?”

    “看不出你一幅斯文孱弱的模样,嘴皮子倒挺犀利。”

    “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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