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姥姥今天精神特别好,小姨说,肯定是因为宿儿来看她了。平时这会儿总会头疼,靠在椅子上不想起来。宿儿一进门,姥姥就拖着略有些不变的身体忙东忙西地给她拿吃的东西,招呼小姨下去再买些菜,拉着宿儿坐下问长问短,格外的兴奋。宿儿觉出姥姥话说多了,有些吃力,示意她歇会。站在一边的姨父说,不要紧,姥姥这是高兴,让她老人家身子和脑子都活动活动。

    小姨时不时地给宿儿夹菜。六十岁的小姨瘦削,清秀。姨父有些发福。饭桌上,小姨无论说什么,姨父都是唯唯诺诺。小姨的有主见和强势有目共睹。小姨的格局一览无余。

    “本末现在情况还好吧?”

    鱼挽小心翼翼地提起。

    小姨放下筷子半天不说话,脸上的表情痛苦,无助。

    “你知道,今年年初送到戒毒所去,出来有段时间好了些,后来又复吸。人瘦的不成样子,我们也没办法。一直躲着我们住在外面,每个月我们给他的卡上打点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姨父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都不是你,从小到大,家里任何事情都指望不上你,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更别说是孩子的主心骨,支撑杆了。”

    小姨拿起碗筷,踉跄地抹着眼泪进了厨房。

    平心而论,不全是姨父的问题。轮得上姨父做主吗?小姨生来好强,哪知□□期间,因姥爷的政治问题,高中没读完,就被下放到农村改造。等□□结束,她的大好年华就被耽搁了。后来姥爷的问题平反了,返城后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找了姨父就嫁了。小姨内心一直不甘心。姥爷是知识分子,□□前还是一所高中的校长。有着这样的家庭环境,当初小姨立志要考上大学,如果没有□□,以她的成绩,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后来,她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已成定局,转而心灰意冷,却又变本加厉地将没有实现的心愿强加在儿子本末身上。

    她把对自己命运的失控感凌驾于姨父和本末,企图驾驭他们的生活来获取控制感。

    在这个家里,她通常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她本也是一个教条的人。她用自认为优越的来不及在她自身实现但她相信一定是对的道德感和价值观在姨父和本末身上做实验,从而收获她拿虚幻的满足感。她一直认为自己有条不紊的几近完美的在操作这个实验,直到十岁那年,本末开始反抗,悖逆。本末说,为什么你总是对的?你的对错由谁来评判?

    她一直生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连她的衣服也是非黑即白。她的世界除了这两种极端颜色,别无其他。她的外表没有一丝的女人味,虽然实则她长得可以说是眉眼清秀。鱼挽有时会不乏残忍地想,姨父如何能与之□□?

    后来的本末叛逆,难以管教,学习成绩极差。他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能量几近在内心冲突中消耗殆尽。最终,他预料之中的没有考上大学。小姨心中极端的失望和无奈就可想而知了。

    最难以接受的是,本末心头驻扎的没有归属,没有认同的虚空感把他推向了毒品。本末曾经忧伤地向鱼丸说过,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心愿,我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期望。

    这样,只有姨父别无选择,懒得选择地陪伴着小姨。

    姥姥无可奈何地抱住宿儿痛哭。鱼挽走近前去,抚着姥姥的背,黯然神伤。

    离开街心公园的那一刻,终离突然想明白,他为什么想脱离日常生活的轨道,独自出来——就是宿命的困惑和面对它的无力感。

    当初低吟与他分开,因为低吟不忍她的妈妈没人管的宿命;后来与鱼挽的相识相恋最后结合是因为老天活生生地拆散了他和低吟,尔后让鱼挽扭伤脚,把她送到他的跟前;低吟百转千回后终于有了看似圆满的归宿,归因于生活坏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无法再坏了;现在他梦游般地回到老家,肯定承担着某种上天还没点破的使命。所有的这一切,除了等待安排,他都无能为力;或者说,他可以选择要什么或者不要什么,但最后能否得到,那就是宿命。

    大学一年级时,终离难以割舍对低吟的思念。时常寄信给她,低吟一封信也没回。放寒假后终离回家。那天接到低吟的电话,约他晚上在院子的大门口相见。

    “你最好什么都别问我。”

    低吟递给终离那封信,转身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终离一眼,仿佛是永远的离别。

    “终离:

    我们的爱情到这刚刚好。

    也许最好的爱情都是有遗憾的。

    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两句话我很喜欢。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就此道别,互不相扰。”

    从此,低吟曾经陪着终离走过的那段路掩于岁月。

    终离拿出手机,拨打鱼挽的号码。

    ☆、实至的郁闷

    鱼挽和小姨好不容易安抚姥姥却不再流泪,哄着姥姥上床睡一会。

    手机响了。终离打来的。鱼挽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它来了,鱼挽却迟疑不安。

    她快步走到阳台。

    “鱼挽,回来了吧。你和宿儿还好吧。”

    “还好。”

    鱼挽郁积的情绪和着眼泪慢慢倾泻出来。

    “鱼挽,你在哭吧。暂时无法安慰你,对不起。”

    “我只能告诉你,我在老家,应该后天能回来。”

    “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终离停顿了一会。

    “没有。”

    “那么,回来再说吧。”

    “嗯,回来再说。挂了。”

    “嗯。”

    鱼挽听到终离的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从漂浮的状态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心里踏实了。在鱼挽的心里,婚姻是一种信仰,只能被相信,不能被证实。鱼挽选择相信。这种信仰的基础是,她爱终离。

    鱼挽回到客厅。姨父知道是终离的电话。姨父也刚刚从宿儿那里得知,终离回老家了。姨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郁县那儿现在旅游的人应该不少吧。郁县就是终离的老家。那儿周边气候条件不错,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发出了一片避暑旅游地。有山有水,配套设施也不错,一直以来是本省屈指可数的避暑的好去处。鱼挽小声地嗯了一声。鱼挽知道终离这次没有上山度假的闲情逸致。姨父脸上露出一丝的怅然,痛苦,不过很快掩饰住。鱼挽捕捉到了,只是没心思去琢磨。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鱼挽不忘提醒宿儿今晚的约会。宿儿脸红着背着包先下了楼。

    姥姥和小姨挽留鱼挽吃了晚饭再走。鱼挽想着,现在就她一个人,难得过来陪他们。刚要应承,实至打电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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