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带了点询问的意思,“那我这回要你轴到底,你愿不愿?”

    “轴到底?”

    “我知道你如今一心忙着谈恋爱。以前你从家里逃到屿安,后来逃到英国,现在倒是换了地方,逃到爱情里。所以,我要你暂时委屈那位小陶姑娘,狠下心来全力投入。你要是使出什么危险又龌龊的手段,她那么单纯的人,跟着揪心多不好。”

    江浸夜不经思索,立马同意,“我答应你。”

    本以为他会纠结一番的江鹤繁诧异,“这么干脆?不怕墙脚被人撬走了?”

    江浸夜不语,脸上有了一种飞扬的神采。

    对于陶禧,他是自负的。

    她爱他到无法自拔,确信就算一时半会儿没了联系,彼此的默契也不会让这段关系出错。

    *

    入冬后,屿安一天凉比一天,刺骨的寒意随呼吸漫过四肢百骸。

    从咖啡店出来,陶禧哆嗦着原地蹦了几下,双手捧住咖啡杯取暖。听容澜说元旦前离开屿安,她惊得愣住。

    “为什么要走?”

    “我和我男朋友商量好了,我们一起走。”

    “是……是因为陈叔叔吗?”陶禧哀伤地垂下眉梢,“可公司现在形势那么好,这个月工资又涨了,何必呢……”

    大风吹乱了容澜的短发,遮去她一边的眼睛。身侧的行人无不缩着脖子加快脚步,她们两人倒停了下来。

    容澜拨开头发,歉疚地说:“和他只有一点点的关系,绝对不是主要原因,我们讨论很久了。反正啊,屿安和北里的房子,我们都买不起。哈哈!”

    像被针扎痛,陶禧眉间闪过瑟缩,确认似地问:“你们……去北里?”

    “是啊……啊啊,陶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提到那个地方。”容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大叫着捂嘴。

    两个月前江浸夜离开,便没联系过陶禧哪怕一次,整个人消失无踪,连手机号码和邮箱都统统扔了。

    陶禧曾去向陈放打听,可陈放和邱檬分居后,一直自顾不暇,对江浸夜一问三不知。

    连父亲陶惟宁那,也没有半点音信。

    陶禧想,江浸夜或许埋首于某件非常重要,重要到连她都顾不上的事。

    一面为他默祷,一面又暗自神伤。

    工作时走神出了岔子,被领导单独批评几次。

    她的状态每况愈下,走过家里的工作室,别过脸不去看。甚至矫情到,不能听见“修复”和“北里”。

    前两天陶禧坐地铁,几个中学生背诵《琵琶行》,脱口一句“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竟令她心脏传来持续的抽痛。

    一贯信奉“你不来,那我过去”的交际原则,不同对方做无谓的较劲,陶禧暗中下了决心,问容澜:“你别在意,我就是想问问,元旦攒了假期,能不能过去看你?”

    “看我?”容澜嘴角一翘,坏笑着勾过陶禧的脖子,“在我面前玩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还看我咧……算了算了,你到底看谁我不介意,尽管来,我负责招待。”

    “那你的新工作和房子,都有着落了吗?”

    容澜笑着去捏陶禧的脸,“当然是找好下家了才辞职啦!房子不归我管,我不操心。”

    那么坦然的笑容,让陶禧顿生羡慕。

    她期待的,不过就是这样普通的烦恼和爱恋。

    之后的一路,容澜趁机说起了自己的甜蜜恋爱史,陶禧落寞地听着,视线落向路旁的灌木和草坪。

    湿冷的空气中,植物的枯色又加重了一层。

    “现在想想,还是他追我的时候最有意思,每天一句‘喜欢你’的告白,真是一百遍都不会厌!”

    视线刚移到脚上那双绛色的羊皮鞋头,陶禧被容澜欢快的调子戳中,抬头问:“他真的这么说过?”

    她模样凝重,容澜一下惴惴起来,“说什么?告白?喜欢你?这……不是每个人都会说吗?”

    不是的。

    那个人从没有说过。

    哪怕在他们无数次最亲密的时刻,他也没有说过一句示爱的话。

    这重要吗?

    陶禧说不上来,神色黯然。

    *

    元旦陶禧凑够了五天假期,两天拿来赶飞机,剩下三天足够出行了。

    对女儿自作主张的外出,丁馥丽毫不干涉,自从江浸夜不再出现,她每天都喜气洋洋。帮陶禧联系相亲的事也暂且放下,听从丈夫的意思不去强求,好歹火坑不在了。

    陶禧出发前,联系了江氏传媒集团,想找江鹤繁。

    可惜对方客气推拒,称与执行董事见面,必须先预约。

    随后她想起秦严。

    身为江浸夜的个人助理,他当然也同一时间“离奇”地失去音信。但是与前者近乎人间蒸发不同,陶禧发去的消息,全都显示“已读”的状态。

    就说明,他只是授意不做理会。

    于是陶禧发去一条“2号下午5点,我会在s酒店大堂等他”。

    她要赌一次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文就写江大哥啦~名字叫《为何大佬还是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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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48.

    元旦一大早, 江浸夜去拜访故宫文保科技部书画组的李赟明。

    李师傅年过花甲,是古书画临摹复制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兢兢业业干了快四十年。他住在北二环的雍和宫附近, 江浸夜捎带一套纯手工的全铜茶器,开车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百佛图》他修复完毕, 其中接笔和染旧的部分, 李师傅帮着指点了几招。

    江浸夜的脾性跟嗜好一向很对老头子胃口,色泽绚丽的茶器一亮出来, 李师傅两眼烁烁发光,爱不释手地一件件把玩, 赞叹:

    “真美。”

    “我一朋友也爱喝茶, 他喝着喝着突发奇想, 去敲了个茶则,又嫌不好看,就自己给它上色。您看, 还特意点了金,这下就五行皆备了。”

    茶席的传统中, 各种器皿都有特定的位置。

    煮水壶一般不能上桌,故而桌为木,杯为土, 有水有火,独缺金。

    铜制的茶盘、壶承、茶则与杯托点上小巧的一抹金色,不掩茶的气韵,也使一席圆满。

    李师傅赞不绝口, 将他引入茶室,“古人都说‘饮茶以客少为贵’,今儿就我们俩,一边品茶,一边听听小曲儿,你陪我好好聊聊。”

    得知江浸夜日后专心做古画修复,李师傅老顽童一样开心地大笑,眼角的皱纹细细绽开,“现在流行说什么匠人精神,一生择一事。其实我们也没刻意追求过,不知不觉就是几十年,只要心定了就行。关键啊,守住心。”

    门帘一撩,江浸夜接到秦严的电话,他抱歉地欠了欠身,走到屋外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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