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一噎,她总觉得卫启濯的态度有点奇怪,萧槿也是。

    冯氏正六神无主之际,忽闻人群中有人大呼他会水,可以下去救人。冯氏一喜,转头看时,却见是一个布衣短褐的脚夫,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僵硬。

    下水救人自然是有身体接触的,而且还是搂抱这样的姿势,对方还是个脚夫,如此一来岂不是……

    然而听着女儿越来越无力的呼喊,冯氏两边不是,没了张主。

    卫启濯正与萧槿低语,目光扫略时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当下跟萧槿道了句“稍等”,一头扎入了人丛。

    萧槿心下好奇,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争奈岸边人多,她一个晃神,他就不见了。

    不一时,卫启濯硬生生拽了一个人疾步而来。萧槿偏头一看,发觉竟是卫启沨。

    “我记得二哥是会泅水的,”卫启濯将卫启沨拉到了冯氏面前,“四夫人看,可容我二哥下水救人?”

    冯氏立等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甚好甚好,那二公子……”

    “四弟怕是记错了,我倒记得四弟是会水的,”卫启沨打断冯氏的话,一把挥开卫启濯,目光凛冽,“四弟怎不下去救人?”

    “二哥如何知道我会水?倒是二哥会水的事,府中上下知晓的人不在少数,”卫启濯指了指河中已经扑腾不动的萧枎,“二哥当真见死不救?二哥又未曾娶妻,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在意什么男女之防了。”

    萧槿瞧着卫启沨那黑比锅底的脸,心中暗笑卫启濯真是专业给卫启沨添堵。

    这厢还在争执,方才那个脚夫已经等不及,“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长年做苦力的人自然体力好,虽则萧枎在濒临溺水时不断乱扯乱拽,但那脚夫还是很轻易地将人给拖了上来。

    上岸后,他见冯氏等人也不知如何对落水之人进行施救,便索性好人做到底,在众目睽睽之下帮萧枎抠出了口鼻和耳中的异物,又扯拽着萧枎的身子颠过来倒过去地折腾半晌,拍拍手:“好了,先等着看她会不会醒转。”

    四下一静。

    一个世家小姐,还是未嫁之身,本就婚事艰难了,如今又被人当众这样贴身搂抱拉扯,虽是事急从权,但怕是往后做填房也没人要了。

    她将来要么嫁给这个脚夫,要么就做一辈子老姑娘。

    萧槿转头见那脚夫暗暗搓手,猜测他此番大约也是故意的,毕竟萧枎看着就是个富户小姐,若是能赖上,做个倒插门女婿,可比做苦力强多了。

    冯氏的脸都绿了,赶紧命人将萧枎抬回马车上,转身想走,却被那脚夫拦住。对方自称自小生长在水滨,对溺水者的照料很有一套,而萧枎眼下状况尚不稳定,所以他希望能跟冯氏等人回府去。

    冯氏知这是要赖上他们的趋势,满面猪肝色,挥手命几个婆子拦住他,转头匆匆去了。

    卫启沨回首看向萧槿。

    他今日出门纯属散心,但没想到还能遇见萧槿,虽然是这样的碰面。

    他看着萧槿,萧槿看着卫启濯。

    萧槿小声问:“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我看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我就是想看看,”卫启濯掠视眼前仍旧微微波荡的河水,“顺其自然会如何。”

    那脚夫从围观路人的议论中得知萧枎是镇远侯府四房的小姐,当下追了过去。

    萧槿见人群渐渐散去,正要拉了卫启濯往回走,就听卫启沨忽而开言道:“弟妹不去看看三姑娘么?”

    “三姐如今需要休养,我去作甚,”萧槿搭了卫启沨一眼,“二伯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卫启沨笑道:“不过一问而已,弟妹不会因此便着恼了吧?”

    萧槿正要再行开言,却被卫启濯暗暗捏了捏手指。她转头对上卫启濯的目光,知他大约是不想看到她跟卫启沨说话,遂朝他点了点头,回身拉着他离开。

    卫启沨盯着萧槿与卫启濯相牵的手,眸中暗潮遽起。

    他完全无法想到萧槿还会有主动牵人手的时候,何况还是在外头,虽然大晚上不显眼。

    两日之后,萧槿听前来看望她的季氏说,萧枎自打那日被救上来之后,就仿佛被恶鬼缠身了一样,连饭也不吃,疯疯癫癫的,嘴里喃喃呐呐地说着什么“不是我害死你的”,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无济于事,萧定本就因着这个女儿闹心不已,如今更是烦躁,兼且因为萧枎是在中元节那日落水的,所以他断定她身上带着邪祟,干脆命人将她关了起来,打算寻个道士来驱邪。

    萧槿倒是知道萧枎在喊什么,但问题是,前世的萧枎即便是看到卫庄被她害死了,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她倒是有点不明白萧枎这是做贼心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瞧见了卫庄的冤魂。

    “她如今这般,原先说要娶她续弦的那户人家也来退婚了,”季氏道,“倒是那个救了她的脚夫愿意娶她,但你四叔跟四婶怎会愿意招这么个女婿来,头先本想使几两银子打发了他,可未曾想对方竟是不肯。落后你四叔便干脆着小厮将人乱棒打了出去。”

    季氏见萧槿面上无甚表情,道:“我怎么觉着,你跟你三姐的仇格外大,你从前不是跟你四姐也不对付么?但如今好似也没幼时那些龃龉了,为何跟你三姐的仇延续至今?我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大的争执。”

    萧槿摊手:“母亲也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是很难改观的,四姐可比三姐明理多了。”

    季氏也很是不喜那个三侄女儿,只是觉得女儿在萧枎这件事上似乎显得格外冷情。

    “好,不说你三姐四姐,”季氏轻声一叹,“你说你总也怀不上孩子可如何是好。”

    萧槿低了低头。

    她现在也有点怀疑人生,但卫启濯倒是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尤其是打宋氏母子那里回来,她就总觉得他好像越发不急了。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想,卫启濯在萧枎这件事上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他那日没有救萧枎的意思,也没有火上浇油的意思,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而她猜测,他这种反常的态度,很可能跟之前他所说的卫庄在梦里跟他说的话有关系。

    七月十八,三堂会审。

    萧槿虽则知道卫启濯应当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但仍是免不了为他悬着一颗心。

    日晡时分,萧槿正等得心焦,闻听卫启濯回了,迎出去时想问问今日结果如何,就听他道:“我适才回来时遇见了侯府四老爷,他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我与白云观的守真道长相识的事,求我帮忙引荐,他说萧枎如今仍旧不肯用饭,连水也不进了,还总砸东西,他瞧着都瘆得慌。”

    “她走到这一步也是自己做的孽,你寻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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