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我看错,她嘴角忽地勾勒起一抹微笑,移步走到我身前。从我手中接过那酒壶,她望向我,柔声道,“说什么呢?你一直都是我的凡生哥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声音清冷,听上去却是足够坚定。

    从小到大?

    我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早已长开的面容放眼江湖亦是绝代倾城。可偏生就是这个女子,从小到大,都喜欢着我。

    我何尝不知她的心思,那年我下山历练时,她的兄长我的挚友,司徒镜便早已告知我,她对我的心意。可我那时已然有了落雪,如何承得起她的这份情。

    我原以为她那不过是对兄长的感情,可当我看到她微红着眼来祝贺我成亲时,我方知,原是我自己不解情爱。

    我从未将她的情思放于心上,可她却为我,孤身一人。

    我如何忍心再看她为我神伤,她原该有更好的郎君相伴,而不是,在我这个废人身上,徒作纠缠。

    思及此,我的心头便越发觉得压抑。看着她朗润的眉眼,喉头莫名有着干涩。

    “是啊,从小到大,你一直把我当哥哥。那便听兄长的话,清儿,你回去吧。司徒兄也一定很担心你。”

    我抚上她的头,便像是小时候哄她回名剑山庄一般。

    因着我少有的触碰,她眼底本是氤氲着一股柔情。只是我提到司徒镜时,她微翘的嘴角便渐渐平了去。

    她缓缓抬头,那眼里似是有微光闪动,我忽地记起我与她在承一寺重逢的那个月夜,她死死咬唇,隐忍着不肯掉泪。

    可如今,却在我面前,泫然欲泣。

    果然是因为我吧,因为我这个混蛋,才让她如此伤心。

    想着,我本欲轻柔地抚过她的头顶,她却倏忽闪过。我看着她的脸上的神情,愈发倔强。

    “小时候,你也是这般哄我的。我听你的话回家了,可你却从未像你说的那样,出现过。”

    “我把你给我的糖都吃掉了,可你呢?凡生哥哥,这一次,你是撵不走我的。”

    她眼神愈发坚定,我知,软语她是听不进的了。在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我凛着眉看她,冷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什么留在我身边?”

    看着她因我的话,脸上渐渐升起的哀凄。我心头虽是不忍,可清儿,你要明白,凡生哥哥不愿伤你,也不愿再耽误你。

    “你可知?无论我是薄凡生还是湛一,都不可能爱上你。此生,都绝无可能。”

    我想,这一句足够摧毁她的坚强。我不会给她任何希望。

    因我自己,便没有希望。

    我冷冷看着她,绷紧着神情以求不露出任何一点不忍。

    她亦望着我,眼中是一片沉痛之色。

    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还不离开?

    我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她从怀里拿出一条丝绢。

    抬手,为我擦去嘴角的酒渍,我愣愣看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街上找到你时,你便说过了你不要我。所以你不用再重复了。也不要妄想把我从你身旁赶走。”

    “你……”

    “我答应了花落雪,会把你好好带回去。所以,就当作我是你的护卫吧,上一次护送你去怀柳山庄时我便让你被贼人掳了去,这一次,我不想再失职了。”

    落雪……她忽然提到落雪的名字。我已然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女子的名了。

    清儿说,是落雪让她来带我回去。可是我此刻模样,如何能去面对落雪。

    若说我不能承清儿的情,而落雪,我是生生辜负了她。

    我不想,见她。

    肩头忽地下沉,清儿不知何时靠在了我肩上。“清儿……”我正欲推开她,却听到她落寞的声音传来。

    “我便知道,花落雪这个名字能够让你安静下来。”

    “清儿……我……”我不知如何答她,因我方才的的确确出了神。

    她突地低低笑出了声,“其实也挺好的吧。至少,你还愿意唤我一声清儿。”

    她仰起头,看着我展颜一笑,“回去吧。花落雪很担心你,大家都在等你。念凡那个小丫头还一直吵嚷着要来寻你。”

    “所以,凡生哥哥,回去吧。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大家。”

    她话毕便从我怀中离去。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脚下如风一般离去。

    回去吗?罢了,终归要面对的。

    一日后,我和清儿启程往沂州去。她不再多言,整日行路,马不停蹄。未和我多聊,只是我每一次开口向她要酒时,她在替我打好酒递于我时,都会嘱我少喝些。

    前往沂州的路上,我们仍旧借道晋州。

    路过晋州那片竹林时,疾风正劲。我不由想起和那女子的初见。便是在这竹林里,我掀开了她的面纱。

    我原以为那一次我已然接触到真实的她,可直至此时,我方才明白我只是她戏里的角色。

    那方青石仍卧在溪边,可那女子却说,那一夜的所有不过是她导演的一出戏。她所有心思,不过是为了让我倾心于她。

    “湛一,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这话深深刻在我脑中,久久不散。闻人恨,你可知,我有多想忘了你。

    到的晋州江边时,已然日暮。江边升起篝火,清儿似是早已备好了船只。她领着我上了船,夜里,在船头。

    她问我,这是她这将近半月和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凡生哥哥,你觉得花素节如何?”

    花素节,想起当日在怀柳山庄他的言行,应也是性情中人。只不知,清儿为何突然提及他。

    我饮了口酒,这才答道,“听说他会是栖花谷的下一任谷主,不论其他,当也是少年英豪了。”

    “恩。”清儿淡淡瞥了我一眼,轻声应了声。

    我不知她提到那男子是为何,可我此刻实在不想再过问太多事。

    江风凛冽,我脑中却只有那女子曾在江边说的话。也便无暇再顾及清儿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并立船头,却无言相对。

    江风拂过面,这一夜,再没有温柔的月光。

    半晌,她突地出声。

    “凡生哥哥,到了。”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江边浓雾后渐勾勒出几人身影。

    船只靠岸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似是连岸边的浓雾也驱开了不少。

    清儿先于我下了船,不知为何她此刻离去的背影竟像是诀别一般。

    “兄长。”清儿走到司徒镜身旁时,我只听到她唤了声兄长,隐隐看到司徒镜凛着眉,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清儿走入人群,不再看我。司徒镜却走向我来。

    “凡生!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我方下船,便听到司徒镜的声音。他快步走到我身上,双手重重落在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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