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珍妃尚心存怀疑的话,到如今我反而相信她是清白的,她对皇上的确称得上至死靡它,我自愧不如,皇上赏我的猫小雪球的死,我也终于查清了并不是珍妃所为,当时没有彻查便误会珍妃确实是我不对,可是若说我诬陷珍妃,我这么一个姑妈老佛爷根本瞧不上的皇后何德何能有此滔天的本事把靴子藏进景仁宫她的卧室里?照片的事情是老佛爷拿出证据命我去查究,我岂敢违令?我气恼之下在皇上面前失仪固然是我的错,可是名分上好歹是皇后,珍妃对我无礼难道我只能忍气吞声么?我自知其貌不扬,配不上皇上,德才亦不配当个皇后,从小在家里得不到阿玛额娘的偏爱,甚至被自己的弟弟妹妹瞧不起,老佛爷定了我为皇后才让家人另眼相看,为此我对皇上一直存着敬慕,即使皇上瞧不上我,我也想尽力做一个好皇后,诚然,有老佛爷在,我什么都做不好,徒令皇上失望,可我身为皇后,与皇上休戚相关,断然不会蠢到做出对皇上不利之事,老佛爷身边能人何其多,岂会需要我这么一个木讷的笨人去替她做事……”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皇后的情绪由激动转为平和,尖锐的嗓音化作唇边的苦笑:“我知道口说无凭,我并不希冀皇上会因此谅解我,消除对我的误会,可是我今天来瀛台向皇上请安,并不为别的,方才一再犹豫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把一件瑾妃托我转交的物品交给皇上,自打知道小雪球死掉的真相我已决定将它转回到您手上,成全珍妃的心愿,您见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缘故。”

    说到这里皇后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地上背向她的皇帝磕了一个头:“东西放在这儿了,奴才告退。”

    随后,皇后将一个用绸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上,举手擦了把泪,撑着伤痛满满的身体推开门一步一歪地往外间走去。

    外头传来芊芸的惊呼声。

    “皇后主子,您这是?!……您不要紧吧。”

    “我没事,扶我回去吧。”皇后回答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平和。

    皇帝缓缓地转过身来,神情木然地看了看已然空无一人的室内,才伸出手慢慢地打开了皇后留下的小包裹。

    里面竟然是当年他送给珍妃的金镶珠翠软镯。

    骤然看到此物,皇帝顿觉百感交集,皇后方才的一席话他并非毫无所动,只是被满心的无力感驱使得无所适从。

    从记事开始他便是九五之尊,除却皇太后,每个人对他皆只有服从的份,所以他从来无须费力去考究别人的感受,然而,自从戊戌年事变以来,尝到了太多的变故,太多的人情冷暖……渐渐地,他也学会了换位思考,体察别人的苦衷。

    拿起软镯,皇帝不由得苦笑出声。

    童年时期所看到过的那个木讷低调,即使被亲弟弟讥笑了也不会还嘴,只会躲在墙角边一个人默默哭泣的表姐再次出现在脑海里,驱散了那个恶毒的皇后形象。

    看着手中精美的金镶珠翠软镯,皇帝不禁为自己方才失控的狂暴升起了悔意。

    ☆、第十三章 烟消之三

    到了慈禧皇太后特准可以上瀛台给皇上请安的日子,瑾妃带着竹茹乘上渡船。

    纵然心里不敢抱任何希望,预估又将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遭受冷待,瑾妃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皇帝喜爱吃的几款点心用食盒装着带往瀛台前去请安。

    没料到问安过后,皇帝不像往日那样冷冷地丢给她一句‘你跪安吧’命她退下,而是用平静的语气指着一旁的椅子道:“起来坐下吧。”

    瑾妃受宠若惊,既激动又带着惧怕,当中夹杂着几分因自己相貌身材俱已走样的懊恼和伤感,慢慢地落座。

    “奴才谢皇上的恩典。”坐定后,瑾妃让竹茹奉上点心:“这是奴才孝敬皇上的一点心意,请皇上笑纳。”

    “有心了,搁着吧。”

    看着竹茹摆好糕点,瑾妃不敢主动说话,静静地端坐着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想了想,将金镶珠翠软镯放到瑾妃身旁的案桌,开口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看到软镯在皇帝手中,瑾妃在意外中对皇后产生了几分感激之情,原想按情理,皇后是不会把此物代转给皇上的,谁知皇后竟有这样的心胸。

    “奴才认得,妹妹当时在北三所,我心里担心却又没有法子,唯有求了皇后娘娘设法让奴才与妹妹见上一面,奴才与雅姈见面时,雅姈塞给我这个镯子,说是主子当年赏她的,她好不容易带进了北三所,当时她早有预感,怕自己没福气继续侍候主子,于是托奴才把这个再带回到主子身边,权当个纪念,奴才自己无法可想,于是交给了皇后娘娘,恳请皇后娘娘代呈……”瑾妃委婉地将实情一一禀告。

    皇帝蓦然记起义和团事件前,皇后和瑾妃首次上瀛台时,瑾妃便有提及皇后相帮探视珍妃一事,当时皇后还暗示自己她会私下关照珍妃……没想到倶是实情,看来自己一直以来确实冤枉了她。

    可是谁都没想到庚子年一场祸变将一切往更糟糕的境况推进了一层,连侥幸的希望火点也彻底湮灭。

    追思伤情,皇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瑾妃亦未敢擅自多言,殿内陷入了沉寂。

    静默中,瑾妃将视线投往窗外,时已过午,然外头一轮骄阳仍炙烤着大地,殿内的安静使殿外的蝉鸣变得更为响亮,这种情景令她想起了当年在广州和妹妹一起在伯父长善的将军府内消暑的往事。

    ——姐姐,树上的蝉太吵耳了,让额娘中午都睡不好觉,看我把它们给捉下来。

    ——不要啊,雅姈,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摔不着,你等着瞧吧。

    ——哎呀,小五儿,你在做什么,你赶紧下来!

    ——额娘,我在给你捉蝉,让它们别再吵着您。

    ——别介!要摔了你,额娘更亏!

    ——不会有事的,它们太吵了,我要个它们一个教训!

    ——哎哟,夏天蝉儿都这样,你哪里能赶得完。

    ……

    “若雅姈还在,肯定又嫌蝉声吵闹了……”瑾妃忘情地脱口而出,等她想起此刻是在皇帝跟前已然无法把说出口的话吞回去。

    皇帝并没有责怪,反而带着感慨回应道:“是啊,每当盛夏她都不耐烦蝉鸣,还告诉过朕她小时候爬树捕蝉的顽皮事。”

    瑾妃听皇帝这样说,亦忘记了顾忌,思绪再次回到记忆中的场景里:“嗯,雅姈从小便淘气,夏日里头爬树捉蝉下水捞鱼,可大家都宠着她从不舍得责骂,额娘经常刮着她的鼻子说她是错投了个女胎,简直是一个假小子,虽然总被阿玛和额娘嘱咐有事得让着她,可有一年伯父从十八甫商业圩买来了一个西洋娃娃,我很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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