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电话,又一新消息传来时,他失态了,他几乎是吼着叫嚷着:“……啊?你们是不是站着撒尿的爷们,怎么让一个女人挡着枪口?这种事你倒好意思汇报上来……”

    “怎么了?”许平秋惊声问。

    “抓捕王太保的时候,又倒下一个,就近刚送到市三钢职工医院。”吴主任膛然道,补充了一句:“是一位女警。”

    “周文涓”许平秋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道,那位晕枪姑娘的倔强给他的印像太深了。

    “对,她连佩枪都没有,拣了块板砖追了枪匪两公里多,硬把枪匪砸伤了。”吴主任边抹泪,边震惊地道。

    “如果你认识她,这就不奇怪了。”许平秋道。

    他一阵又一阵的心潮起伏,那个寒冬的夜晚,那个在寒冷的街上奔跑着的姑娘,那位倔强的,不接受任何人施舍的农村姑娘,他亲自把她送上了从警的路,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

    车临时改道,放弃了回支队听案情进展的安排,直驶市三钢职工医院,吴主任沿途联系着,已经把过程了解了一下,是正常抓捕和逃逸的嫌疑人恰恰错失,而无缘参与抓捕的周文涓留在车上,却无意中发现了逃走的嫌疑人,于是为了保护她而留在车上,却把她送到了离嫌疑人最近的位置。

    用一块砖,对付持枪的嫌疑人?吴主任有点难以置信。

    可事实是,她不但追到嫌疑人,还愣生生把一位孔武有力的嫌疑人砸得头破血流,那人被吓破胆了,被抓后几乎神经失常地痉挛,语无伦次地交待。

    车速飞快,今晚从支队到案发现场、又数次来回医院,警报的声音就没有停过,驶近医院时,片刻未停地直进院子,地点几乎不用问,闪烁着警灯的地方就是了。

    匆匆上楼,在看到手术室的时候,许平秋和吴主任俱是一愣,走廊两侧,席地而坐着一队钢盔、防弹马甲的队员,扎着武装带,扶着微冲,却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

    “全体起立……立正。”

    许平秋吼了声。

    全体起立,一个挨一个站在墙边。

    “挺胸、抬头。”许平秋喊着。

    个个看着老队长,心里却是五味翻腾,队长躺下了,一群恨不得拼命的队员却力无处使,又让一位保护着女警中枪,这股子憋闷快把他们憋疯了。

    许平秋看着十几双血红的眼睛,他慢慢地抬臂,庄重地向这些小伙子敬了个礼。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队长抢救过来了。也是一个坏消息,他可能无法再和你们冲锋一线了,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把这些嫌疑人就地正法,你们恨不得把今晚开枪的混蛋就地击毙……我和你们有相同的感觉,同样恨不得把这些人渣全部送进地狱。”

    他默默地走到了队员的身前,给领头李航整整衣领,给一脸泪迹的抹抹腮边、给一身戎装整整武器,他看到李二冬、看到了熊剑飞、仿佛看到曾经在羊城街头那群貌似无赖的货色,而今天,一步一步成长到今天,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成长到今天,是多么的不易呐!

    “可是不行,我们是警察;正义和报复不是一码事,就像执法和违法一样,是件背道而驰的事,不要对你们队友的牺牲、负伤有心理负担,因为不管是谁,在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你们做得都一样。不要带着仇恨,仇恨只能蒙着我们的双眼,让我对罪犯做出错误的判断……打起精神来,还有一个袭击枪匪的杀手没有现身,可能你们队长的车祸也是一次蓄意的事故,你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这个消息却是震惊了诸人一下,许平秋回头喊着:“李航出列。”

    “到。”李航踏出来了一步。

    “我现在任命你全盘接手重案大队大队长的职务,即刻生效。”许平秋道。

    猝来火线提拔,李航神色有点惶恐,不过还是挺着胸敬礼道:“是”

    “这里事安顿好,尽快把队伍拉回休整,后台正在连夜寻找第六位枪手的下落,到时候别人困马乏的,上不了战场了。”许平秋道。

    “是”李航道。

    平稳地过渡了此时那种内疚、窝火、报复心态交织的时期,吴主任却是暗暗钦佩地发现,那股子萎靡的精神面貌渐渐地一扫而空,全队又是一股子跃跃欲试的战意勃发。

    门开了,全队涌到了门口,女医生如逢大赦的把人推出来,带着几分喜色地道着:“手术很成功,她的身体素质很好……。”

    刚来时一群持枪的警察可把这位值班医生吓坏了,当她知道是位女警在抓捕受伤时,几乎怀着崇敬做的这一台手术,她对着病床上的周文涓笑了笑,回头道着:“以后别拿着枪来医院,把我们小护士都吓跑了。”

    重案队一干男警,不好意思地道歉,有人推着活动床,有人伸手,握着周文涓,周文涓的眼睛斜斜地、虚弱地看到许平秋时,许平秋微笑着向她敬着礼,然后在注视中,慢慢地被队友推向病房。

    “我知道,重案队的凝聚力为什么一直坚不可破了。”吴主任看着一队年轻人,他羡慕又有点自豪地道。许平秋看他时,他道着:“这是手足之情啊。”

    “呵呵,不全对,在这个队伍里,没争权夺利,没有勾心斗角、甚至没有休闲娱乐,甚至很多连家都没成,有的只是无休止的案子和危险,除了硬着头皮上,除了背靠背相互依托,他们别无选择……当一个人困苦到只剩下本能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是最大潜力和最优秀的品质。所以那儿也成了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而我们恰恰相反,太多的顾虑和诱惑,已经让我们找不到本心了。”

    许平秋背着手,轻声叹着,在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的刑警身上,让他越来越感慨年华的老去。

    两人默默地离开了,回返支队,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做,这一夜太过漫长了,谁可知道,在夜色笼罩下的城市,还有多少没有发掘的罪恶。

    凌晨二时三十分,支队羁留室。

    这是个高规格的羁留室,有桌有椅有饮水机,陈瑞详从小黑屋被转到这儿,因为配合的原因,待遇明显提高了,中间没有人追问他,他爆出来给枪匪安排过的两个安全屋,警察都奔那儿去了,但结果如果他却不得而知。

    邵万戈重新出现的时候,那张长脸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他坐下,打着哈欠的陈瑞详瞅瞅他,像困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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