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从小的教养下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比起久经沙场的花花大少,她更中意这样青山一样坦然的学生便不足为奇了。

    才想着就见一个穿了白裙子的女学生从屋里跑出来,扎成两股的发束本应该是松松搭在胸前的,现在却正随了跑动一上一下飘动着。她见了进门来的人兴奋地两眼发光,大声道:“清瑞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完全是一派天真烂漫。袭安在心里暗下定论。

    【13】

    他们一进屋,袭安就见季婉婉拿肘去撞子晟的腰:“给清瑞和赵小姐倒水去。”子晟应一声,却并不动,只是去看清瑞:“要不吃瓜吧?拿井水凉着的。”婉婉听了一拍脑袋:“都给忘了,你是买了西瓜带过来的。”说着就见里间走出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穿的净素,手里的托盘上摆了切好的西瓜,笑道:“西瓜来了。”

    清瑞喊声“姨”,迎过去接了托盘放在桌上,不住拿眼去看婉婉和子晟。婉婉还好,子晟被她打量的不自在,只得咳一声,回头对袭安道:“赵小姐,自己随意一些吧。”

    袭安看清瑞的神色,心里就是一动,嘴里却道:“我们来之前你们在做什么那?看季小姐跟姨母都是满手的面粉。”

    姨母虽是第一次见袭安,但已经在前次去季公馆时知道有这个人的,于是微笑道:“赵小姐来的巧,婉婉说今天想吃馄饨,刚才正在里面裹呢,一会你也尝尝鲜。”说着又转向清瑞,拉了她的手:“姨给你单独准备了瘦肉粥的,怕你在这么热的天吃不下油腻的。”

    “我说姨母对清瑞偏心吧。”婉婉小弧度的撅撅嘴,又“噗哧”一笑,道:“馄饨哪里油腻了,对吧子晟?”

    “姨母偏心清瑞是天经地义。”子晟眼睛一弯,温柔道:“清瑞最容易害暑,这么热的天过来,也许只有粥能多少喝一些。”

    “什么呀,倒好像我说要吃馄饨是故意针对清瑞一样了。”婉婉佯怒了伸手就掐子晟的手臂,子晟吃痛,躲开一步,连声道:“没有没有,都是我喜欢吃馄饨你才这样的。”

    婉婉这才满意,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一扭身,道:“清瑞,你跟赵小姐坐了吃会西瓜说说话吧,我跟姨母进去包馄饨,马上就能吃了。”

    子晟跟她们进去,临了指着西瓜叮嘱清瑞道:“吃些去去暑气,但是可别吃太多,回头又闹肚子疼。”清瑞嘴角动动,却始终没说什么。

    袭安在原地默默站了会,然后清清嗓子:“二太太不带我四处转转?”

    “一眼能看透的屋子,哪里有什么转不转的。”清瑞坐下来,也不吃,只盯了那西瓜发呆。错眼时才发觉袭安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便垂头轻声道:“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西瓜,有次吃多了,肚子痛的厉害,子晟正巧来找我玩,吓的脸惨白惨白。”

    袭安静静听了,见她又停下来,便笑道:“原来你也是个贪嘴的。”她站在她身前,拿手去碰碰她的肩:“要不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清瑞仿佛倦极,摇摇头,却又站起来:“走罢。”

    楼梯口一间房间,清瑞开了门,袭安就见里面箱笼橱柜、床、化妆台都是井然有序。清瑞站在门边四下看看,袭安却走进去,见化妆台上高级香水的瓶盖忘了盖上,转头道:“这里……季小姐暂时住在这里?”

    清瑞倚着门轻轻“嗯”了一声,袭安就见她好看的侧脸淹没在廊上过于明亮的日光里,整个线条都模糊了。

    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却突然觉得清瑞是不开心的,很不开心。她隐约能领悟一些她的心思,之前属于自己的家,现在自己倒好像是客人了,平白一个外人比自己还象主人。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又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午饭时袭安陪了清瑞一起喝粥,吃完了清瑞要去洗碗,叫婉婉拦下了。她快手快脚地收拾了碗筷去外面洗,姨母看着她的背影冲清瑞道:“这孩子倒不娇气的。”说着又去看子晟,惋惜一样叹气:“可惜家世太繁盛,不然倒是一段好姻——”

    “我们就是关系要好的同学。”子晟急忙打断她:“姨,您就别再操心啦。”

    外面“乓”一声,屋里的人都是一怔,姨母苦笑着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恐怕是打了碗,可别伤着手。”

    清瑞讷讷的,也随着姨母出去,却又停在了门边,转身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嘴里却道:“这样拖着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子晟沉默地低头坐着,袭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话到了嗓子眼,生生咽了下去。

    那之后清瑞和婉婉进房间说话,袭安拉着姨母和子晟说小时候的故事,笑声一直不断。转眼间就到了傍晚,清瑞从房间里出来,姨母想留她们吃了夜饭再走,她却不肯,婉婉也鼓着脸,竟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清瑞也不要季家的司机来接,跟袭安一前一后往外面去。子晟要送送她们,婉婉突的大声哭了出来,慌的他手忙脚乱的。清瑞回头看嚎啕大哭的婉婉,眼神更加黯淡,袭安牵住她的手,柔声道:“这就回季公馆么?”

    她条件反射地挣脱了,袭安却好像早料到了,云淡风轻地笑笑,却又仿佛想起好玩的事情,用兴高采烈的声音道:“带你去个地方。”

    【14】

    两人各自坐了一辆黄包车,慢慢朝袭安指定的地方去了。清瑞一直侧着头,袭安看不到她的脸,却见她散下的头发在晚风里不停上下漂浮,一会就乱了。她的手搭在腹部,肩膀有些小弧度的抖动。她原是穿了晴天碧色短旗袍,滚边上镶一层墨绿色丝绒,现在整个人被落日余晖笼罩,身上的衣裳也泛出柔和的黄光,袭安想和她说说话,她却不搭理她,一径封着口,也不嫌偏着头会累。

    在黑猫舞厅门口下了车,袭安付给车夫几个角子,见清瑞在一旁呆呆站着,笑道:“怎么了?”

    “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清瑞眼圈微红,皱着眉,好像才清醒过来,恼恨一般看向袭安。袭安扬扬眉毛:“舞厅嘛,自然是跳舞来的。”

    那时候的舞厅是靠舞女唱主角的,她们以伴舞为职业,客人付钱请她们跳舞,收入的大头都要交给舞厅,自己所剩就极惨淡了,更何况伴舞的过程中往往要忍受舞客的上下其手,稍有些姿色的,总是逃不脱被强迫卖身的境遇。真正跳的好,跳的出名的那几个,赚钱虽是不少的,却一个个被哄骗了抽上大烟,再多的银洋也不足以支付她们在烟上的开销,因此也就没有办法逃脱舞厅的控制,只好长久的卖下去。

    舞厅在上海滩屡见不鲜,往后更有雨后春笋一样的迹象。在清瑞蔑视的目光里袭安好笑的摇头,边摇边道:“还是说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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