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安心。

    “相子知,谢谢你。”

    这声音闷闷的,表面上没有波澜,却又好似将万千心绪压在了深处。相询闻言一愣,痴痴地望着徐察,不知道他要谢些什么。

    徐察回视着他,这位帝王仍在强撑最后的那一点倔强,未曾褪去面上的清冷之色,只是话音柔和似水:“谢谢你,为了救我豁出自己的性命。”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些时日,不论真情假意,我都领受。”

    “既然命数尽了,你的好我会记得。”

    相询清楚地看到,徐察的眼中有点点泪痕。这一瞬,相询的眼眶也红了。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徐敬忽而将佩剑敲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话音有些阴阳怪气:“腻歪完了没有?相询你演够了么?你以为本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你那些小伎俩的蒙骗?你若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对本王没有丝毫异心,来端阳真的是要救本王——”

    徐敬调转剑柄的方向,将它递给相询。

    “——那你便拿着本王的剑,杀了他。”

    “本王让狡兔按着他不许他动——他会动么?死在你手里,他恐怕是心甘情愿吧!”

    相询松开与徐察紧握的手,艰难地抬头望向徐敬,目光中混杂着惊异与失望。他方才不是没想过徐敬会怎样对待徐察,他也猜到可能徐察活不过今日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徐敬竟会让他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徐察比相询更快反应过来,他从徐敬手中夺过佩剑,一把塞到相询手中,又把剑尖压在自己肩上。接着,他从衣里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纸的边角处还系着他自己的那颗相思果,他将绳子取下,缓缓把那张纸展开,相询认出来,那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相询为了讨好他而画的画像。

    原来他一直贴身收着啊……

    徐察的目光在他画像上停留片刻,随着一个刺耳的声响,他将便它撕烂。徐察又将相思果扔在地下,用足尖轻轻碾碎。他的动作和徐敬是不一样的,徐敬踩烂相思果,是粗暴的毁灭;而他,则是温柔的送别。

    此时徐察的面上已经没了什么血色,却仍旧保持着那些许冷静,只是轻轻一勾唇角道:“好了。”

    “信物都没了,从此不必记得我。”

    说罢,他将放在肩上的剑尖抵住自己喉咙,笑得愈发难看了,“用些力,杀了我,这样不会疼,也没有什么为难的。你得让他看见你真正的心意。”

    相询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十分迷茫。他不是不知道,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将这把剑戳下去,就算他不动手,徐敬也会自己动手的。如果换做他来动手,他便可以向徐敬证明自己的忠心,从此还是如同之前那样陪伴在徐敬身边,帮他一起治理天下……

    可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和徐敬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感觉了,从相思果碎掉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随着一起破碎了。

    他的目光沿着剑身滑落到徐察的面容上,他突然将这张脸与儿时那张少年的面庞重合在一起,从前他心性未开,从未觉得此人原来这般好看。

    而后又是他和徐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为了讨好徐察的时候,他不曾在意过此人是好是坏,满心想的都是他的身份地位,是如何能取悦他利用他。他倒希望徐察像佞幸一样对待他,不管他死活地予取予求,这样才算是等价交换;可此时想来,和徐察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他对自己的好又是那般真切,完全超出了相询所索取的范围。

    他知道徐察此刻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偿还,偿还他当时不顾性命地救他,相询觉得自己真傻,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但为了这一救,徐察偿还了他这些时日的温柔,还了他不害徐敬性命的承诺,已经够多了。

    相询不能再让徐察偿还他自己的性命了。相询的那一救,没有那么值钱。

    可如果不要徐察来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又要谁来还呢?

    ☆、山野

    相询忽然想明白,错的是自己。从他擅自离开襄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徐敬绝对的信任,而从他怀着目的接近徐察开始,他们之间的结局仿佛就已经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决不可能和解原谅相伴到老。

    既然是自己导致了这一切,还是不要让他们兄弟二人为难了,自己欠的债,还是由自己偿还吧。

    想至此,相询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缓缓把剑往回收。他只要一动身上就疼得厉害,于是他仔细感觉全身,选了个最疼的地方,闭上双眼深吸口气,用尽浑身的力气握住剑柄,忽地调转剑尖,刺向自己身上。

    狡兔见他动作有异,匆忙上前,待他接近相询时,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一身。

    “相询!”

    “相子知——”

    仰面栽倒的相询早已习惯了疼痛,他不习惯的,只有徐察那终于把持不住自己向来的孤傲清冷,撕心裂肺的呼唤。

    重山之间坐落着一处深宅大院,小道荒凉,平日里轻易无人来访。将近冬日,夕阳把院子的影子拉得老长,树杈上最后一片枯叶也掉落了,显得此时此地无比萧疏。

    十分难得地,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停在了院门口。

    刘霖从车厢中出来,吩咐赶车的车夫道:“麻烦看一下车上之人,我去敲敲门,若不让我们住,今日还是要回城里。”

    车夫懒懒地白了他一眼,弄得刘霖心中气恼,若不是路上让歹人劫了东西,他们也犯不着卖了身上的佩饰租这破车受这气。

    刘霖到门口敲上两下,很快便有人开门,是个穿着朴素的下人,刘霖禁不住在此人身上多看两眼,觉得他有些奇怪,分明只是个守门的,模样却生得十分俊朗,才是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一股英气自眉宇间透出。

    “你是谁?找谁的?”他带着稍显稚嫩的声音问。

    刘霖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白发,可是他向来做惯了下人,即便是面对另一个年轻下人,仍旧要带上几分恭敬:“我们是荀将军的故旧,特来故地投奔,不知如今此处是何人执掌?”

    一听这话,那门人面上现出几分鄙夷,轻蔑道:“就你们穿得这么破烂,怎么可能是什么将军故旧?我这些日子见过的荀将军故旧不说上百个也有数十个,该换个由头上门了。再说了,如今府里的主人也不是荀将军的人了,要寻他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刘霖颇为诧异,平宁将军过世后,他的子嗣在端阳袭爵,这处他晚年隐居的院子也不知经了谁手。他原以为荀举的旧部会继续住在这院子里,才带着相询过来投奔,就算人家不接受他这个下人,相询好歹也曾经是将军府上的公子,他如今伤成那样,将军府总该管一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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