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倘若不是我在拿到那黑匣子的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而是它里面本来就没有任何东西,这是否就能解释主教只将我追缉、处刑,而并非继续追根究底地讨问它的下落?

    但那黑匣子,如果它已空置许久,失却了贮藏的意义,却仍被伽伦诺放在柜子一角——那么它原本应当是谁的东西?

    “我还想问一个人,”我按捺住声音里的急切,说道,“魔法会的科研部里,是不是有一个人名叫弗洛伊德?”

    那午后带着暖意的空气仿佛静了静。我听见莱恩说:“你了解得不少,维森特,”

    我悚然一惊,抬眼看他。但莱恩的目光称得上温和,没有任何恶意的疑问在里面。

    “弗洛伊德,”莱恩说,“我的确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他不是我同一时代的人,大约属于哥亚那个时代。他加入魔法会的时候是在六十年前左右,做出了不少成就,很短暂而又辉煌。我之所以能对他印象清晰,是因为那时的魔法会还没有科研部,而他就是科研部的创始人之一。”

    “你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吗?”

    “圆片眼镜,”莱恩说,“有关他相貌的记载不多,我只看到这一条。我后来认为,他应当是那时候贡献最杰出的人之一,只不过在我们的教科书上没有提及。他不会魔法,只是单纯做理论研究——惊才绝艳。他的许多成果放到现在,都是十分超前的。”

    “那确实很伟大。”也很无私,我想,但没有这么说出来。我没想到被写下的歌伦度南历史一角会是这个样子。“所以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刚刚的形容里有‘短暂而又辉煌’。”

    莱恩答道:“死亡作祟。”

    我想到记忆中看到的他的年轻样貌,觉得无法置信。那个面容仿佛永远无法被岁月留下痕迹、睿智而又崇尚和平的浦国智者——

    “他已经离世了?”我问道。

    “是的。”莱恩说,“自然死亡,没有任何外因;无疑是科研界的一大损失。那时他在魔法会仅仅就职了三年。”

    我默然无语,心中感到极为惋惜。

    此时大约也正好过了半小时的时限。莱恩将我那枚作为关键物品的戒指讨去,与记录簿一起收进了一个文件袋,穿上大衣,走到门口,对我道别。

    “三餐会定时出现在床头柜上,他们有渠道将它送上来,所有东西都可以放心使用。”他在打开`房门前对我嘱托,“不需要为魔法失效心焦,也不要尝试强行出去。这件事迟早会得到解决。”

    “我可以用我的名誉起誓,”我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从没有开启过那个匣子。”

    “我知道。”莱恩说,“但魔法会需要更多的信息。你完成的这个任务比你想象得重大,任职的人不能相信孤证。”

    我清楚现在的我是难以自辩了。我凝视着房门前那个人,那扇房门即将再度落锁——凝视着那个魔法会的参议员,我作为预备先锋军的联络人,与我相识五年的魔法学教授。

    我说:“那你相信我吗,莱恩先生?”

    他说:“我相信你。”

    他立刻走了,那扇门很快地在他身后合上,只余下一声轻响,一切便再度归于午后的平静。

    我在外面坐了半晌,又回到里间,把我自己丢在床上,猜测着房门在什么时候再度响起。虽然接下来我还有着一个夜晚要度过,但我此时觉得,我所能等待的只是第二天的黎明以后了。

    ☆、第五十四章

    这场讯问的时间远比我想象得要长。莱恩每日在固定时间到访,携来记录簿上他收到的新问题,过半小时就离开。八楼禁区的一切都很平静,我只在第十来天的时候听到门口隐约有争辩声。我悄悄凑过去,发现其中之一似乎是奥德的声音。有人在更远处要他离开,而他的说话声响在我门板的附近。

    “我是他的助手之一。”奥德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禁区的门卡、查明或推测到我所在位置的。

    更远处那人似乎在走近,声气更严厉了一些,像是在警告,而奥德还在拖延着时间。

    我在屋内踱了几步。我有心奥德传达我一切安好,但又担忧同在外面那人由此对他生疑,便生了一个歪主意,假装我正心潮澎湃地吟诗。

    “我的太阳啊!”我大声杜撰道,情感充沛,“你的光亮无法烧灼我靠近的羽翼!我——我在沉睡里静待,在清醒间飞跃千里,因为我的躁动,永——远——无法将息!”

    我靠在门口的墙边,弯腰憋着笑,脸如同被太阳烤过一轮。

    奥德的说话声似乎卡断了一下,又言辞流利地继续驳斥那人。与此同时,我看那门扇底部的细小的缝隙里挤进了什么雪白东西的扁扁一角,赶忙伸手去抽它。

    它大约是被人用脚跟抵进来的,上面还残留着一角淡淡的鞋印。我嘀咕了一句“暴殄天物”,将那东西拾起来看,发现是个叠好的纸鸟。翅膀折得尤为精致,不过用奥德的话来说,也许该形容它“结构平衡”。

    奥德的步伐逐渐远去了。我回到我的椅子上,再度捏了捏纸鸟,忽然感觉它有一处的厚度不大寻常。

    我用指尖去挑那个小口内部,果真从里面抽出一叠细细的纸卷,打开来看,上面有着奥德的字迹。

    “如果你想乘它安全跳下羽镇那座城,这次已经没问题了。以及:你怎么回事?”

    我想起之前对奥德提出的改进纸鸟的嘱托,内心浸没在一股暖流里。

    在八楼的“眠屋”之中,那纸鸟没法派上用场。同样,我不能用魔力探查奥德的那只纸鸟被改进了什么地方,只能看出它的折法有些细小变动。但它唤醒了我某方面的热情;我又开始思考魔纹构造对于功能变动的影响了。等到想无可想的时候,我甚至开始构思着如何补齐楼顶天台那个破损的魔法阵,有一套想法在我脑海里趋近成熟——毕竟我触手可及的东西实在太少,只能在思想上大做文章。

    我跟外面已经断了许久的联系,每天见到的人只有莱恩一个,除此以外的新鲜事就是花样百出的三餐。在每天的八点、十二点、四点,那床头柜会连带着抽屉从中间裂开,弹出一个盛满食物的托盘,在我看清下面的关窍前就自动闭上,恢复成一个正常床头柜的模样。

    软禁的时间比我想象得要长,我过得最没趣的时候几乎想通过押中下一餐的菜谱来打发无聊。

    莱恩向我保证过魔法会想要优待我,对他的嘱托也是“平和引导,让被讯问者放松心情”。他说可以尽量满足我的要求,唯有带书是个例外。

    “书本在这时比较敏感,”莱恩说,“别的要求都可以。”

    确实如此。我的三餐质量就是在某一次谈话后得到再度提升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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