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对不要脸的一闪飘出了宫门,破天荒地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了一句骂人的话:“混账玩意儿......”

    自此,司命星君便被上生坑得每日替他养起那方星魄来。

    司命比南斗其余五位星君法力强盛、星元浑厚,分出些与那短命的温钰星君修补仙元倒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那温钰不是个安分的,时常想从他眉心跳脱出来,他额间便时不时闪上一闪,一抹月白额纹倒像是片梨花花瓣,来他宫中的其余星君便少不了好奇,总要多嘴一问:“司命,你那眉间正养着谁的魂?”

    司命本就不是个多话的,如今这遭遇,却让他忍不住便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奈何他惜字如金惯了,憋上半天亦只能憋出掐头去尾的一句:“温钰的。”

    千年前那位短命的“温钰星君”,别说南斗六星了,便是连北斗七星都是知道的,只是其中内情却晓得的没那么清楚罢了。

    那几位星君闻言只半懂半不懂地“哦”上一声,又瞧着司命那不大情愿的模样,忆起那日连带玉帝都对司命额纹起了好奇心思,意味深长地玩笑着夸了句“颇清新脱俗”,便想着帮衬这位同源诞生的同僚一把,祝其“早脱身苦海”,临走时总会随手将已身一缕星魄注入司命眉心。

    这来来往往百年一过,某日待到午夜星光大盛时,司命眉间那片星魄便再也压制不住,径自一跃脱出,一路蹦蹦哒哒地跳到了宫门外,迎着璀璨星芒,缓缓拉长形态,渐渐凝出一道颀长人影来。

    那人着一身云锦织就的长袍素衫,头戴蛾冠,眉目平和端正,气质沉稳温厚,周身拢在闪烁星光中,便多了几分芝兰玉树的味道。

    他半侧过身与宫门后立着的司命星君远远见了个礼,谦恭地沉下腰去,想自报家门,却又不知该报哪个家哪个门,只能跳过名姓,感激地道:“多谢星君再造之恩。”

    那小仙果然与当年被提上天机宫的温钰星君长得一般无二,司命与他对视良久,抬头陡然便见头顶苍穹新生出一颗星,正缀在南斗六星之尾,虽不及原六星明亮,却生机勃勃,星光一闪一闪——那温钰竟是得了六星星魄共养,成了南斗第七星!

    这真是数万年来绝无仅有之事。

    司命正惊诧间,却又见那新生星君背后天边闪过一缕霞光,那光橙暖温和,堪堪够到那星芒一角,似是与头顶那星光呼应般,悬在天宫一处,像是一豆烛火似的,还微微晃上了一晃。

    司命眸光一动,垂眼复又瞧着温钰,广袖一挥道:“去吧。”

    那新生南斗第七星君头也未回,闻声原地便散成了一片星光,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间,霞光笼罩下的天机宫内,亦新诞了一名小仙。

    那仙传言本体是盏白玉雕琢的梨花灯,百余年前也不知怎的被上生星君瞧上了,便日日带在身侧当了法宝,年月一久,居然将其中一缕残魂养出了仙灵来。

    那仙灵便依托梨花灯,生出了一幅玉石肌骨,肤白莹润,眉目精致,倒是天生一副神仙模样。

    他甫一凝出元神结出实体,便将本体召出,一弹指尖将其点了,让那烛火幻出一抹霞光拢在了天机宫上。

    那霞光适才闪过一旬,便有一道星芒落在了他身前,那灯仙手上托着盏玉灯,抬眸凝视眼前那神仙,眸光一颤便笑了:“小仙——”

    他话音突然一顿,脸上笑容便僵了一僵,后半句话被他骤然咽了回去。

    那周身笼着星光的神仙却眉头一挑,故意合身一拜:“在下乃是新生南斗第七星,敢问这位仙友尊姓大名?”

    灯仙喉头一动,被他一催,舔着嘴唇讨饶似地笑了一笑,眉目间便多了些情绪:“还未曾受封。”

    眼前这神仙好歹还有个“南斗第七星”的名号,他总不能唤自个儿一声“新生灯仙”吧?

    那神仙闻言却嗓音一扬,“噢”了一声,偏头蹙眉盯着他手上那灯,笑得一派促狭,端着温钰的气度做出了裴琰的姿态,两手负在身后道貌岸然地半真半假道:“本君曾闻,这天上原先是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的,若是有仙新生未受封,便依着他本体唤上一个相同的名,不知这位仙友本体玉灯可有俗名?”

    那灯仙让他三言两句就给绕了进去,茫然地一眨眉眼,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吐出一个:“梨花——”

    “仙友原唤作梨花!”那南斗第七星君憋着一股子笑,向他拱手又是一拜,道,“好名字!”

    灯仙:“?!!”

    *****

    这天上数万年也生不出个神仙来,如今一夜间居然出了俩。

    据说那新生的南斗第七星暂时住在第六星上生星君宫中,与那本体俗名唤作“梨花”的小灯仙一同居于偏殿,隔日天机宫便被大神小仙围得水泄不通,一众平日清心寡欲的神仙齐齐都想去瞧热闹。

    这天上的神仙大多都是有其来历的,但若论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的源头,却是有着“与天地同生”的传言,南斗北斗各司其职,民间亦有“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的说法。

    于是,那小灯仙还姑且能算是个上生星君修成正果的法器,名号由上生星君定夺,住处亦随其主便可,可那突然生出的南斗第七星君,该赐其个什么封号,便是个难事了。

    天帝那头迟迟不下诏书,那南斗第七星君便无独立宫府可住,每日窝在天机宫内,与那小灯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于偏殿,宫门整日不开,一众乘兴而来的神仙都吃了一肚子闭门羹,败兴而去。

    好在这年年岁岁皆无聊透顶的天上,还有位像尚华星官如此话唠的神仙。

    “各位不知,若是说起,这原也怪不得新星君与小灯仙不近人情,”尚华星官捧着盏茶,翘腿坐在众神仙间,事无巨细地絮絮叨叨,“这位第七星君啊,原本在下界与那灯仙就是一对,两人历经千年离合方才聚在一处......”

    他把温钰与晏清江的陈年旧事拉出来在众仙面前挨个抖了抖,众仙这才知原那两位间还有如此渊源,也不知尚华又拉拉杂杂说了些甚么,打第二日起,满九重天便又多了条“那南斗第七星与小灯仙已再续前缘,结成道侣,恩爱两不疑”的传言。

    这传言一传,便又传够了七八日,直到天帝诏书到天机宫时,那侧殿宫门方才堪堪拉开,露出门后一人身影。

    那人身量颇高,外衫随意披在身上,腰带系得松散,面有倦容,先跟仙官作了个揖,伸手将那诏书收了,才又温声道了句:“多谢,有劳。”

    那人嗓音带着些许低沉与疲累,似乎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门开不过片刻,便又关上了。

    天上到底不比凡间,没那么些规矩与忌讳,天帝诏书也比不得下界皇帝的尊贵,统共不过一张薄纸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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