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样的心情去面对以後。

    面对每天都可能到来的死亡。

    尹文博踩灭烟头。

    他靠墙站著,稍微揣摩了一下那男人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比这持续不断的冬雨还要让他感到寒冷和疲惫。

    等他回到加护病房,蒋予臣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他靠在枕头上,抬头看了尹文博一眼,脸色倦怠像是几夜没睡,眼神却仍然凛然。

    尹文博想了想,说:“你被开除了。”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半晌,蒋予臣嘴角一拉,笑了出来。

    “我什麽时候替你工作过?”

    尹文博哑然良久,才轻声说:“蒋予臣,你的能力太危险。”

    黑豹之所以能在他那做得这麽好这麽久,是因为它也从不让客户和尹文博失望,无论任务有多艰难危险,它总能功成身退,毫发无伤。

    但原来是尹文博理解错了,它并不是每次都能毫发无伤。

    “这是第几次了?”

    “难怪,那些我劝你不要接的活,你都接了。我以为你会回不来,你都回来了。”

    “我以为是你运气好,或者,是重种的能力太完美……”

    “怎麽可能不会受伤……你受的都是致命伤,只是你没告诉我。”

    蒋予臣沈默了一会,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尹文博说:“你不能再接活了。”

    蒋予臣问:“为什麽?”

    “为什麽?你的能力没有代价吗?每一次自愈都在燃烧你的寿命!你知不知道你本来也──”尹文博没有说下去。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只有医用仪器发出轻微的噪音。

    片刻後,蒋予臣说:“我知道,我本来也活不长的。”

    “那你又是何必?”尹文博声音干涩,“明知道以後的日子不长了,还做那些干什麽?追求血腥和刺激?野兽的本能?还是为了钱?有什麽能比你的寿命更重要的?活著才……”

    活著才有五感,有思想,有喜怒哀乐。

    会受伤,会疯狂,有时哀伤,有时狂喜,都是因为还活著。

    死了,什麽都没了。

    “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为蒋乐想想,你要是死了,他该怎麽办!他才十七岁……”

    蒋予臣沈默著。

    尹文博却突然想通了什麽。

    他惊诧的,有些颤抖的问:“……是为了蒋乐?”

    蒋予臣看著他,眼神像是有许多话想说。

    那不是一只黑豹,一个杀手,或是一个父亲该有的眼神。

    那里面的情绪太温柔,太庄严,太复杂。

    但蒋予臣说出口的话却很简单。

    他说:“我活不长了,蒋乐还能活很久。”

    尹文博彻底哑口无言。

    他突然明白了蒋予臣,这个男人心里没有自己,只有蒋乐。

    他不能接受蒋乐,是因为就要离开。

    他不要命地干活赚钱,是因为即使要离开,也想为蒋乐留下些什麽。

    他活不长了,蒋乐却还能活很久,所以,他要用他剩下的,那不长的一段寿命,来换蒋乐能够恣意妄为,挥霍享乐的漫长一生。

    尹文博对著这样一个,沈默地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倾注贡献给另一个人的男人,再也说不出要他珍惜自己的劝慰。

    他并不是不珍惜自己,只是有比起自己,要更重要,和更珍视的人罢了。

    ☆、10

    蒋予臣躺在病床上,左臂伸直,袖管卷到上臂,露出病服下健壮的臂膀肌肉。他神色平静,任胡莉把针管往他臂弯里推。

    女医师技术娴熟,很快拔出针管,习惯性地拿棉花按在患者创口上,又转身去拿绷带。

    蒋予臣说:“不用。”

    他看著天花板,过了一会,又说:“我想喝酒。”

    胡莉说:“病人不能喝酒。”

    蒋予臣盯著她看了一会,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

    “衣服给我。”

    “你给我躺回去!”胡莉抬高音量。

    “我不是你的病人。”蒋予臣的声音低沈缓慢,但语调里有种不容忽视的力量。他的潜台词是,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胡莉抿紧嘴角,她是走到哪里都盛气凌人气焰嚣张的人,但每每对上这个男人,气势上总要输上一截。

    蒋予臣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却并不外放的强大气场。

    “把我的衣服给我。”他重复了一遍,语调还算耐心,眼神却不然。

    尹文博从病房外迈进来,挥手把那件羊毛外套扔给他,他单手一捞,接住了。

    蒋予臣勾起嘴角笑了,“喝酒?”

    “走吧,喝酒。”

    吧台前。

    尹文博问他:“你今後打算怎麽办?”

    蒋予臣说:“一切照旧。”

    尹文博苍白纤长的手指在吧台上扣了两下,酒馆老板沈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而後他说:“钱的话,我能帮你。”

    蒋予臣抬起眼睑和他对视,问:“你有多少钱?”没等他回答,他又说:“你知道,我要多少钱?”

    尹文博想了想,明白过来,苦笑说:“你真是……”

    蒋予臣需要的不是他力所能及的。

    即使他把所有财产都拱手相赠,这个男人也依然会想法设法地去赚钱,他需要的并不是一大笔钱,而是用一大笔钱才足以构筑的保障。

    而钱的数目,越多越好,没有尽头。

    蒋予臣没有答话,他给自己倒了口酒,举起酒杯,碰了碰尹文博的。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

    胜过许多话。

    尹文博干了那杯酒,麽指扣在杯沿上摩挲一阵,问:“胡莉告诉你了吗?”

    蒋予臣问:“告诉我什麽?”

    尹文博把酒杯放在一边,决定从头说起。

    “那只研究室里的异变种,你还记得吧。”

    “当时说是要和人类联手研究进化种,消息轰动一时……一研究,就研究了二十几年,直到研究对象死亡,计划才告终。”

    “胡莉的父亲,她工作的那间医院的院长,是当年那项研究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少数几个坚持把研究对象人格化的人之一。”

    “他手上有那项研究有关的所有数据。我听说他们当时……开发出了一种药物。”

    “延长异变种寿命的药物。”

    ☆、11

    尹文博一开始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蒋予臣。

    胡莉跟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皱眉说:“行不通。”

    “为什麽?”

    “就算药物起了作用。蒋予臣也会被当成实验对象,在研究所里关一辈子。”

    尹文博见过那只在牢笼里活了一辈子的异变种。

    瑟缩在保温室的角落里,因为药物而神情呆滞。

    他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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