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也罢,尽己所能就是尽心尽力,是你太苛求自己。”楚惜微摇摇头,认真说道,“赫连御死了,葬魂宫也要毁了,不管大局私仇,都可得偿报应;长生蛊没了,道长还有《无极功》,我们带他去找孙悯风和玄素,一定还有办法……师父,当年是你告诉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记了十几年,以后还要记一辈子,你怎么能忘了?”

    叶浮生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只有平静的一潭水,水里映了一个楚惜微。

    楚惜微用指腹揩去他眼角的水光,低声道:“就算你忘了这些也没关系,还有我陪你,生死祸福、黄泉碧落,我都陪你。”

    叶浮生呆呆地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近放大,当滚烫的嘴唇轻轻贴在自己眼角时,他紧攥成拳的手指剧烈颤抖,然后猛地松开,环过楚惜微的背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很低也很沙哑,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抱着楚惜微的双臂越来越紧,热泪淌过脸庞又濡湿那人的衣襟皮肤,顺着锁骨流进心底去。

    楚惜微平时刺人一句一个准,要安慰人却生涩得很,仅有的几句心里话说完,他就无话可说了,只能任由叶浮生搂着自己,一手从他的后颈往背脊下顺,一言不发,却撑起了头顶脚下一片天地。

    惊风殿内,端清看着他们走出去,忽地用右手掌心掩住口,闷闷得咳嗽了几声。

    声音很低,却咳得撕心裂肺,端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他不动声色地运转心法,压下胸腔内翻滚的内息,然后抬步向赫连御的尸体走去。

    满地蛊虫似乎嗅到了不安的气味,蠢蠢欲动,发出“沙沙”的怪响,狰狞又可怖,然而它们受于长生蛊的控制,只能聚集在大殿中心,远离了门窗缝隙等出口。

    端清低头盯着赫连御的尸体,眼中风云瞬息万变,最后都化成了寂灭般的灰色。

    他缓过一口气,一手拿过了破云剑,一手提起赫连御的尸体,转身走向了惊风殿内室。

    赫连御能下苦工也穷极奢靡,自己所居的内室布置得极为精致华美,端清的目光虚虚一扫,最终落在那张铺满锦缎的软枕高床上。

    长剑一挥,剑气生生掀开床榻,遮掩的幔帐纷飞扬起,露出了放在床下的一具棺木。

    一掌推开棺盖,里面只有一套衣服和一幅画。

    那衣服应该过了很多年,线缝已破,边角也烂了,上面的云纹刺绣都不如昔,却整整齐齐地铺在棺材里,两袖置于前襟之下,摆成了亡人安息的模样。

    端清打开了那幅画,上面是一具倚靠着残壁断垣的白骨,森然残缺的指缝间夹着一朵艳丽夺目的花。

    他的目光从画面移到赫连御脸上,什么也没说,将画卷起放回,然后双臂用力,将赫连御的尸体放了进去,连同破云剑一起。

    手指捏开尸体嘴巴,奄奄一息的长生蛊被放了进去,它闻到了血腥味立刻振奋起来,然而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能与它互通生机?

    在长生蛊离手刹那,外面的蛊虫就像疯了一样朝这里涌过来,端清并指在左臂上顺势推下,腕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随着他动作偏移,淋漓的血从棺材里一直延伸到地上,仿佛铺了一条猩红的血腥之路。

    当第一只蛊虫顺着血腥气爬进棺材里,端清便止血裹伤,推到了三尺开外,看着那些蛊虫陆续涌入棺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噬咬声,如有骨肉碎如齑粉。

    最后一只蛊虫入棺后,他足下一踢,棺盖飞起落下,把一切都压在了黑暗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东方已经隐隐露出鱼肚白,远方天际隐现微光,整个惊风殿都已被干柴破布等易燃之物包围堆满,在承重墙壁、门户要处和圆柱基石等地方还堆放了十几颗雷火弹,百鬼门的属下们将一具具尸体都被抛了进去,楚惜微听到山下混乱之声随风喧嚣而上,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信号烟花当空抛起,一道猩红的烟花在漆黑夜幕上炸开,转瞬间流光四散,仿佛把天空撕裂开来。

    这烟花惊动了整个迷踪岭,而在山外等候多时的盈袖等人心头大石终于落定,无数人纵马挥兵,攻向了这座盘踞多年的森然之地。

    叶浮生紧紧握着楚惜微的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惊风殿,等到白发道长步出大门,向他们微不可及地点了个头,他才缓缓笑了起来。

    楚惜微从身边属下手中接过了一根火把,跟叶浮生共同握住抛出,随着这一声令下,无数火把都从身后飞扑掷去,在昏暗的天幕下拖出长长的尾巴,如同苍天裂了九重云霄,下了一场流火飞星。

    第211章 (尾声) 拂晓

    这一场正邪之战,足足打了十余日。

    绵延数十里的迷踪岭,当真变成了幽冥生杀的恶葬地狱,谁也不知道这一战死了多少人,有多少黑白正邪怎般穿插交错,厮杀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从天明到入夜,自月升至日落,周而复始,仿佛人世间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循环。

    赫连御虽死,葬魂宫根基却还在,闻风前来的魔道各派浑水摸鱼,正道联军与他们展开死斗,人间的是非对错到现在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只剩下简简单单的生死胜负。

    热血在刀锋上冷却,又于江湖中死灰复燃。

    然而这场大战,跟百鬼门已经无关了。

    他们是夜行的鬼魅,在暗中行动周转,纵然披上了人皮,也不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因此,当楚惜微放出信号烟花后便烧了惊风殿,派人守在附近确保没有一只蛊虫活着爬出火海,就带着蝎子等大半手下随叶浮生与端清从密道下了山,留张自傲他们在岭中接应。

    陆鸣渊与玄素他们作为白道年轻一代的主力,在这次大战中各增名声光彩,哪怕叶浮生与楚惜微退守迷踪岭后的洛城,也能每天从战报里得到他们的消息,楚惜微只觉战况虽然严峻,到底是情势转好,遂放下了隐忧,扭头就看到叶浮生双手托腮靠在窗框上,仰望天空的眼神很是沧桑。

    他放下战报,将报信的属下驱了出去,拿起一件大氅披在叶浮生肩上,道:“初冬深夜,天气转寒,就算不怕冷也得留意些。”

    “阿尧啊,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叶浮生回过头来,一脸感慨,“玄素就不说了,你看秦丫头,当年我如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上房揭瓦呢。”

    “她现在也是漫天脚印。”楚惜微哼了一声,话锋忽转,“再说了,

    你老不老,我才知道。”

    “……”叶浮生闻言呛了口茶水,一脸惊疑地看着楚惜微,活似看到了什么珍奇异兽,“我的个乖乖,了不得,阿尧你居然会开黄腔了!”

    楚惜微嘴角一抽:“是师父言传身教,弟子近墨者黑。”

    叶浮生脸皮向来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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