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城墙转角,半点不觉羞愧,反而一把抓住楚惜微的胳膊,翻身一转将人压在了窗台上,手指摩挲着对方色泽浅淡的唇,笑道:“好徒儿有出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需要师父来教一教?”

    楚惜微刚才还镇定自若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的一双眼睛半阖下来,睫毛投出了两排小小的影子,看得叶浮生心痒手更痒,俯身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师父教你卖个乖,怎么样?”

    话音未落,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伴随着来人高呼:“惜——哎哟我去,这大半夜的!”

    叶浮生:“……”

    楚惜微:“……”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刚要落在叶浮生腰上的手,一个用力直起身来,顺手压住差点从叶浮生肩上滑落的大氅,这才转头看向外头:“义父,进院之前能先敲个门吗?”

    沈无端一掀衣摆走进来,满脸不屑:“我当年把你扒成白煮蛋泡药浴的时候哪里没看过,稀罕?”

    楚惜微认真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老年鳏夫沈无端:“……”

    叶浮生觉得自己再不出声能被这爷俩胸闷死,曲臂捅了楚惜微一肘子,端起笑容对沈无端道:“沈前……”

    楚惜微突然在后面咳了一声,沈无端抄着胳膊,阴阳怪气地问:“拐走我义子,一声‘前辈’就打发了?”

    叶浮生先是一怔,立刻反应过来,笑眯了眼睛借坡下驴,大大方方地喊道:“义父。”

    “这才像话。”沈无端笑了起来,从腰封中摸出两块和田玉佩抛了过来,“柳容生前给这小子准备的结缘礼,现在可算是给出去了。”

    叶浮生抬手将玉佩接住,只见俱是简简单单的平安扣样式,一大一小,刚好能合为同心圆。

    他将小的挂在自己脖子上贴身放好,然后撩起楚惜微的头发,把大的大块亲手给他系上,回头冲沈无端一伸手,笑道:“义母的给了,义父不会没表示吧?”

    沈无端撇撇嘴:“你这浑样倒是跟顾欺芳像了个十成十,回头摆席给老夫敬了酒再说吧!”

    说罢,他把身后两个闭目塞听的小尾巴牵出来,一脸不耐地推给叶浮生,道:“我走的时候,这小子死活要跟来找你,还牵带了个小丫头,一路上搞得我跟祖孙游街似的!”

    小尾巴之一自然是谢离,他在问禅山和伽蓝城之间辗转了几回,可算是把酸甜苦辣涩尝了个五味俱全,然而薛蝉衣带着谢璋等人参加了白道右军,只留下一队谢家弟子保护他的安全,这些人唯恐少爷在自己手里出了事,恨不能连上茅房都跟着,若非偶然逮到沈无端,恐怕他还在伽蓝城守着一座小院为远行人担惊受怕。

    因此,虽然谢离进门就被两人亲热的一幕震了个三魂出窍,现在回过神来见到叶浮生笑眯眯的脸,还是扑了上来,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没哭也没闹,就跟猫儿一样蹭。

    “阿离怎么来了?”叶浮生低下头摸摸他脑袋上不安分的杂毛,“这里不算安全,挺危险。”

    谢离细声细气地说道:“叶叔,我想来看看,听话不乱跑,就跟着你,别赶我。”

    “好,那你就跟着,多长长见识也不错。”叶浮生向来吃软不吃硬,闻言便笑了,抬头却见楚惜微正定定看着那站在谢离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男装打扮,半长不短的头发不簪花也不贴饰,只用了一条青色发带在脑后扎成马尾,面容光洁白皙,五官还没成熟长开,却已经可见柳眉杏目的影子。

    上次他们回伽蓝城的时候,来去匆匆并没见到阿如,此时楚惜微却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偏偏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沈无端掀了掀眼皮,道:“她叫阿如,陆鸣渊跟秦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可鬼,我带谢离走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到了晚上反而抢我们前头去,也不晓得是怎么开的城门路引,跟这小兔崽子倒是关系不错,也不好赶回去,就干脆一起带来了。”

    楚惜微皱了皱眉,难得主动去问阿如:“你就叫这个名字吗?”

    阿如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落在叶浮生身上,点了点头。

    叶浮生瞳孔一缩,随即又恢复了脸色,然而这一瞬间的变化都没逃过楚惜微跟沈无端的眼睛。

    老人上了年纪,有时候就懒得管年轻人的事情,沈无端跟楚惜微对视一眼,自己倒是没多言,问道:“让他俩自己玩儿去吧,端清在哪儿?”

    叶浮生笑容一滞,轻声道:“在后院看书。”

    他们当日一下山,楚惜微就把孙悯风找了过来,倾尽鬼医之能封住端清身上三大奇穴要脉,堪堪阻住生气流失,让端清缓过了最险的一关,能运转《无极功》内力自我调息。

    可叶浮生和楚惜微仍觉意难平。

    孙悯风收起金针的时候便对他们坦言,端清先损半数功力又失长生蛊,把之前被强压下来的暗伤旧患一并引发了,最重要的是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消耗殆尽,就算鬼医妙手神术,到底不是能起死回生的神灵。

    四年,这是孙悯风给出的最长时限,期间还要精心细致的疗养调息,

    否则连这四年时间也许都不到。

    端清看着年轻,实际上岁数已经不小,他对这件事情看得很开,宽慰几句后也懒得见叶浮生和楚惜微二人的丧气脸,把两个小辈统统赶到前院去,自己在后院里煮茶焚香、看书吹箫,比起十三年来无数个日夜还要逍遥自在。

    沈留听他们说了这件事,竟也不难过,反而笑骂道:“四年又怎么样?他遭了大半辈子活罪,还不能享几年清福?年轻人得学会看开,否则什么事都挂在心头,活得也太累了。”

    说罢,沈无端笑着越过他们,向后院走去。

    叶浮生把两个小辈都赶去屋里玩儿,自己跟楚惜微落后在沈无端后头几步,低声道:“她是如小姐。”

    能得他一句尊称的人并不多,楚惜微眯了眯眼:“我当年离京的时候,还没听说有什么‘如小姐’。”

    叶浮生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觉得她跟你小时候很像吗?”

    楚惜微忽地一滞。

    “如小姐,是玉宁公主跟驸马唐芷阳的女儿。”叶浮生的声音很轻,楚惜微却屏住了呼吸。

    十年前天京宫变,玉宁公主楚婉宁为大义鸩杀亲夫唐芷阳,可她当时已经身怀有孕了。

    唐家力挺静王谋反,先帝为此怒不可遏,虽看在姻亲之上未诛其九族,却是打杀发落不计其数,若非玉宁公主以命作保,先帝又在此事之后病重去世,恐怕这孩儿也是留不住的。

    楚子玉登上帝位后,对玉宁公主礼敬有加,可这孩子虽是她的骨肉,到底也流着唐家的血,在宫中地位十分尴尬,连个正经名字也是不好起的,只叫了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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