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里,只得屈居一隅,小土坡瞧着可怜巴巴的。有了这前车之鉴,我早已想通了,大不了就做个孤魂野鬼,生前爽快,总比得上憋屈一辈子,只为死后道貌岸然来得实在——道貌岸然又不能让我爽快。

    我们欢欢喜喜、身体力行地一诉离别之苦,直到腰肢酸软,四肢乏力。他趴到我身上,身子一抖、又一抖,体内涌进冰凉的液体。我八爪鱼似的缠上他,渐渐平复了呼吸。

    他突然在我脖子上狠劲儿咬了一口。我“嘶”地一疼,拍了下他的后背,有感而发:“你他妈狗啊!”

    他舔了舔渗出的血珠,抬起头来,冲着我轻轻“汪”了一声。

    又腻歪不久,他直起身,理正衣衫,出门去打水。院中有一口井,离着不远,透过窗户就能看到。

    一股股白浊流到宣纸上,立时向四周扩散。生宣吃水,混上斑斑血迹,整张纸惨不忍睹。我便不再看,挪了挪屁股,却是锥心的刺痛,只好半坐在桌子上,只顾去看刘国卿。

    有刘国卿在,琐事我一手不用伸。擦拭过后,指挥他找来了阿玛的旧衣服,一人换上一套。衣服都是清末的款式,今日并不时兴,好在干净整洁,其它的也就不甚重要了。

    身上一阵懒似一阵,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动不想动,却有着千言万语要说。未待说出口,只听刘国卿翻箱倒柜,动静不小,睁眼睛一看,他竟翻出了不见天日多年的颜料和毛笔。

    我换个姿势,横撑着脑袋,硬打起精神问他:“你干啥呢?”

    他捏起那张沾了乱七八糟粘液的纸扇了扇,笑道:“你歇你的,累了就眯一会儿,不睡就躺着。”

    我懒得再问,眼睛却没阖上。刘国卿握笔,蘸水饱满,铺碟调色;笔根调朱磦、笔肚调曙红、笔尖萃胭脂;接着信笔侧落,就着沉淀成褐色的血痕,拨开层次分明的花瓣。

    我的脸不由得烧了起来。锦簇鲜艳的牡丹只消寥寥几笔便成雏形,刘国卿似乎乐此不疲,着重胭脂提层次。两三只牡丹补完后,意犹未尽道:“可惜没有白-粉,拿白-粉调曙红,出来的颜色更雅些。”

    我恼羞成怒,骂道:“画得如此一手好写意,你干脆去做个教书匠得了,跟我们丘八抢什么饭碗子!”

    刘国卿笑得人心神荡漾,濡毫伸纸,又在空白处补上一只同色蝴蝶,同时争辩道:“现在都画西洋画,而且我也是个二巴颤子,只能用作闺房情趣了。”

    下榻来到他身边,忍着羞,指手画脚道:“一只蝴蝶算什么道理?不都是一对儿的吗?”

    他歪着脑袋,仔细瞧了瞧,扭头问我:“你想和我做梁山伯与祝英台吗?”

    不等我答,他自言自语道:“我却不想,我想与你做王戎夫妻。”

    我啼笑皆非:“你怎么——怎么——这么肉麻?叫你刘国卿还不对,非得叫你卿卿吗?”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汝不卿卿,谁当卿卿?”

    我专挑顺耳的哄他:“……好好好,卿卿,卿卿,”身上酸软淡去,似乎开启了无穷的力量,我说道,“以往让你情趣你都不会,今儿咋这么长脸?是想做我媳妇了,只等着聘礼了?或者我做你媳妇也行,我有嫁妆。”

    我想起自己目前的身家,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子后面去。

    他有气无力道:“依舸,我没办法……我娶了一个日本女人……”

    我的嘴巴僵硬地咧着,却没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大家元宵节快乐!!吃得可还满意~【doge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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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知过了多久,烛心爆了个灯花,我才回神道:“恭喜,”说着,虚情假意地笑了笑,“娶媳妇儿是好事儿,恭喜。”

    “师父让我娶的,他说了几年了,我……我没办法……我必须得有个日本人给我遮掩……我……”

    “娶就娶了,我又没说啥,你着什么急。”

    是了,是了,可怜的日本女人,她与她的丈夫没有感情,却要捆绑一辈子了。

    我搓了把脸,有些麻木。日本人、日本人,抱着日本人大腿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刘国卿道:“师父年中叫我回北平,当时我正在追查你的下落,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后来横沟特地询问我师父的近况,不得已,我只有回去;这一回去……便由不得我了。“

    我怔了怔,五味瓶倾斜,浇出了酸甜苦辣咸,单单嘴脸是哪个口味,却难以抉择了:“……新娘子长什么样?”

    “都一个样儿。”

    我笑出声来:“你拢共娶过几个?还一个样儿。”

    他深深看我一眼,轻声道:“有一个不一样。”

    我错过眼去,落到淫靡绮丽的红牡丹上;花心是空的,没有鹅黄,便点不了花蕊。

    不是不想点,是当下没了颜料;即便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瞧在表面上,心就成空的了。

    两相无言的空档,胐胐自窗外一跃而进,顺着袍角爬上肩头端坐。我进来时,他还陪在身边,不知是何时无影无踪的。他也确实会挑时候,若是方才的激情时刻让他瞧了去,虽说是只畜生,却极通人性,我仍是会不好意思继续下去的。

    刘国卿盯着他,新奇道:“哪来的小猫?长得可真漂亮。”

    胐胐听得懂话,知道在夸他,尾巴立时翘到天上去,既洋洋得意,又和颜悦色,两腿一蹬,跑去了刘国卿的头顶上为非作歹。

    我不做过多胐胐来历的解释,只说道:“在山上捡的野猫,想把他留在彭答瑞那养,他不干,偏得跟下来。”

    刘国卿将他扯下来,举到眼前,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沉,比多多沉多了。瞧这模样,还没多多大呢吧?”

    胐胐愤怒地挥了一爪子,然而腿短,只在空中凫水似的乱扑腾,甚是憨态可掬。我给接回来,胐胐耍了脾气,也不知是仗了谁的势,一溜烟儿冲着墙角的空耗子洞磨爪子去了。

    小玩意儿招笑,气氛轻松了不少,说起那新娘子,虽则酸涩,面容却敛了:“现在非常时候,我看街上日本兵好像少了不少?可是战局有了新变化?你新太太毕竟是个日本人,你也得考虑考虑自个儿的退路。”

    “我都懂得,成亲的第二天,给师父奉过茶,我就着急忙慌赶回来了,前线的确有变动,”刘国卿低眉顺眼道,“都是好消息,意大利投降了,转而对德国宣战,”言及此处,忍俊不禁,“希特勒得气炸了头,这么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老拖他后腿不说,倒头来还反咬一口——就前几天的事儿,全世界都在看他笑话!”

    我也“呵、呵”地笑了波浪起伏的一长串,笑完问道:“日本呢?有关于日本的消息吗?”

    “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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