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健康吗?”

    “非常健康。”我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坚定,好像我并没有消瘦下来,每天都吃得很好,没有被过度的劳动压垮。

    “职业?”他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友好地问我。

    “……农民。”我害怕极了,回答的时候大概有两秒左右的停顿,因为我本来是个无业者,确切地说,还做过一阵妓者。我不能说实话,纳粹会把我直接扔进焚尸炉的。

    单片眼镜愉快地哼起歌,他转头问贝海姆,“你带来的?”

    “是的。他是我的实验品。”

    “你还会喜欢这种年纪大的?”他的语气略微带了些嘲讽,应该是知道贝海姆的特殊爱好。集中营的实验品从来活不到第二天,我是谁,他应该很清楚。

    我等待着我的命运。

    左边还是右边。

    拿着指挥棒的人突然笑起来,“脱|下衣服。”

    我照做了。他绕到我身后看到了我的伤疤,崭新的,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他的指挥棒沿着我的伤疤描摹,就像贝海姆之前对我做的一样。

    “不完美。”他眯起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我想我死定了。

    “是我干的。”贝海姆打断他的思考,“我的爱好你很清楚。”

    笑声更加放肆。他用指挥棒的末端戳了戳我的尾椎骨,“你的趣味我真的无法理解,贝海姆。”

    这气氛十分微妙,我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沮丧。

    指挥棒落在了左边。

    贝海姆带着我离开,但我一直感觉得到那个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是谁?”我问贝海姆。

    “门格勒博士2 。”他说,“管理所有犯人的医生。”

    他把我交给一个党卫队队员,就离开了。

    他带着我向反方向走去,一个党卫军只带着我一个人走,也许是我身份特殊,是个重要的“实验品”,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只是一味执行命令。

    他也没有带着我跑,我们就这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我才发现铁网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我出了比克瑙集中营。但是我很快就看到了一座新的集中营,铁门前是一排显眼的大写字母:

    arbeit mabsp;frei3

    “这里是奥斯维辛。”党卫军对我说。

    真正的奥斯维辛。

    作者有话要说:  注2:约瑟夫·门格勒(josef mengele,1911年3月16日-1979年2月7日),人称“死亡天使”,德国纳粹党卫队军官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医师”。门格勒是筛选当时被运抵集中营的囚犯的医师之一,负责裁决将囚犯送到毒气室杀死,或者成为强制劳动劳工,并且对集中营里的人进行残酷、科学价值不明的人体实验。

    注3:意为“劳动创造自由”。

    ☆、伦敦病人(12)

    他带我进了铁门,我们又穿过了许多铁门,最后来到一座棚屋前。这里看上去比比克瑙好,至少没有令人恐惧作呕的焚烧气味。棚屋里面有一点亮光,仅能维持着在里面不踩到其他人而已。党卫军打开门命令我进去,随后离开。

    我不知道此时是夜里几点,只觉得我的到来惊醒了一部分人。营房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床铺是连在一起的,分为两层,看起来像木制的,床与床之间挤满了人,夏季人特有的体味弥漫在屋子里。

    这时,我听见了脚步声。有人爬起来了,在向我走近。是一个高个子蓄着络腮胡的男人,他低头打量着我,然后开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问我:“你从哪儿来?”

    “希尔梅克集中营。”我说,同时试图从他的口音里分辨出他得故乡。很古怪的弹舌,听起来像俄语。

    “我是这个营房的负责人,我叫阿列克谢。”

    “我是伯努瓦莫勒。”他可能是个苏联人,我猜想,说不定也是个政|治|犯,这里的规矩和希尔梅克一样。

    “长得像个娘们儿似的。”我听见黑暗里有人吹了个口哨,“也是个相公吧?”

    阿列克谢训斥道:“安静,睡觉!”

    然后他领着我向里面走去,一些不安分的手一直在摸我,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这些人比我更早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告诫我,不要惹怒“老资格”们。营房最里面有一张空床,上面铺着一张不能算被子的布。我爬上床,准备休息,有什么事情,都留到明天再说吧,我实在是太累了。

    我蜷缩到床上,像要将自己保护起来似的用手臂抱着膝盖,睡着了。但我睡得很不好,因为我的床一直在晃动,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床上探出头,我下铺的人正在用脚踹着我的床板。我嘟哝着请求他不要再乱动了,但是他突然坐起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他手劲很大,我皱了皱眉头,问他想干什么。

    “陪我睡觉。”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拒绝了他。

    他骂骂咧咧地趴到我床边,将我向下拉,旁边的几个人也醒了。他叫我不要说话,更加用力地拽我下床。

    “我可以给你面包。”他说,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剩下的面包。

    “我不需要!”我压低声音说,同时努力挣扎着。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袭来,对着下铺的人狠狠给了一拳。那个人松开了我。

    阿列克谢将他拖回下铺,就回去了。

    我舒了口气,却一夜没再合眼。

    隔天,天还未亮我们就听见了集合的命令。所有人都迅速爬起来,站到棚屋外面集合。

    “五个人一排!”

    我是新来的,但是阿列克谢为我留了位置。我感激地看着他,因为今早的事,也为昨晚的事。

    “跑步!”

    我们就开始前进,然后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又是跑步。最后带队的党卫军将我们领回营房,由每个营房的负责人分发早餐。

    其实也只有一杯黑咖啡而已,苦得要命。但我还是全都喝光了。贝海姆告诉我要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健康,每时每刻必须如此,不然就会死。即使再不喜欢的食物,也要强迫自己吞下去,因为那可以使你活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应该预料到了我们会分开的结局。

    然后是休息。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他们大部分是昨天下午到的,我来得比较晚,我们营房里只有阿列克谢和另外十几个人是更早来到的“老资格”。他们中有政|治|犯,苏|联|战|俘,反抗组织成员和像我一样的同性恋。

    把同性恋关在哪里一直是个大问题,关在一起很不安全,于是就把我们拆成几队分散在不同的营房里(在我看来这更危险)。

    我们一直休息到太阳出来。营房外面可以看见正在劳作的囚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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