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运沙子,有的在挖坑。我们暂时还没有加入他们。

    中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盘浓汤。没有面包,也没有烤肠。我端着汤坐在地上,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讨者,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沉默着,喝着自己的汤。因为昨晚把食物吐得所剩无几,早上又只喝了咖啡,我饿极了,几口就喝完了。阿列克谢看看我,又看看我的盘子,示意我和他到营房后面去。

    他塞给我一块面包,几乎是直接捣在我胸口上。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就一直盯着我看。

    贝海姆不会再给我食物了。即使我们还能再接触,也只能在定期体检里见面。而我需要活下去,需要人保护我。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我顺从地趴在了营房的墙上。

    一次肮脏无声的性||交很快就结束了。我简单擦了擦身上残留的液体,穿上裤子,准备离开。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场静默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再回到营房前的时候,几张桌子不知何时被摆在了地上。桌子上摆着医疗用品,我在那里看见了贝海默,他也认出了我,但并未理会我。

    所有人被命令露出左臂,排队。贝海姆在我们的胳膊上刺下编号。我是最后一个,轮到我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很久都没有放开。

    “你心跳很快。”他没有抬头看我,专心致志地在我胳膊上写下字母a,“这像什么?通|奸|罪的标志吗?”

    然后他抬起头,鹰隼一般的墨蓝眼睛盯着我的脸,“你的脸太红了,看起来非常健康,就像刚做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吓了一跳,他知道了我和阿列克谢的事。我想把手抽出来,但他攥得更紧。他不会再管我了,我绝望地想。

    “你没有做错什么。”贝海姆说,同时亲吻我的手心,“门格勒管得很严,我无法再关照你了,昨晚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也不再是我的了,伯努瓦。”

    “你自由了。尽管按照你的意志去做吧,活下去就好。”他松开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到了前臂上的一串数字:a749516

    从此我失去了名字,这个编号就是我在这里的全部。

    ☆、伦敦病人(13)

    贝海姆也许没有那么喜欢我。如果我和卢卡什一样重要,他不会就此放手,一定会杀了我,反正在这里医生杀人很容易。喜欢一个人,是将他占为己有地杀掉,这才是贝海姆的逻辑。

    手心里还保留着他嘴唇的温度。我收回手,握紧了手心。

    “感谢你没有特别喜欢我。”我说,一位党卫军正在催我快点离开,贝海姆冲他摆了摆手,却一直紧盯着我。

    “为什么不认为是你改变了我?”他反问,“喜欢你,你和别人交往,我会杀了你;不喜欢你,我会直接杀了你。你都要死的。”

    我突然不经思考地问出了一句话:“我属于哪种?”

    “你不属于任何一种。你知道我已经帮不了你了,但是你想活下去,所以才和那个狗熊一样的男人做不是吗?”贝海姆眯起眼睛,但却没有发怒,“你属于那种连我都想让你活下去的人。我很想知道,如果放手不管你,你能活多久。”

    归根结底我只是他的一个实验品而已,只不过这次的变量,连实验者自己都无法控制。他就像把将试管里倒满了药剂却无法靠近的化学家,试管里究竟会产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我将袖口放下来,挡住编号,转身离开。

    “保重。”

    我听见他说。

    我想见到卡尔,想等雷奥回来,想代替舒尔茨继续看这个世界,想证明给贝海姆看,我能活下去。我有这么多理由支持我,所以我要努力活下去。

    小孩子在这里总是特别受欢迎。有些负责人很喜欢小孩子,会给他们面包和人造奶油,但是私底下却会让那些孩子和我一样出卖一些东西。如果拒绝,后果就不堪设想。

    我到达奥斯维辛的时间是周六晚上,周日我得到编号后,阿列克谢告诉我下午集中营会举行有趣的活动。我实在想不出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称得上真正的“有趣”。

    “想去看看吗?”他问我。

    我答应了他,因为在阿列克谢的庇护下,我可以减少劳动量,还能享受到一些特权,减慢消耗生命的速度。

    我万万没想到他带我出了营地。在营地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草地,隐约有欢呼声传来。我们爬上一个缓坡,发现很多人围坐在坡上,包括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军们。附近的居民、工人也都聚拢到这里。

    阳光很明媚,夏天的微风拂过草地,映出灵动的绿色,仿佛碧色的海洋。

    一些人在草地上踢足球。他们穿着运动式的衣服,胸口还缝着图标。我对足球不感兴趣,也分不清那些标志。

    阿列克谢看起来相当兴奋,滔滔不绝地对我解说:“他们每周日下午都会来这里举行球赛,红十字会给他们球衣。看守们也喜欢看球赛……”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到。因为在那群挥洒汗水的男人里,我看到了一抹深棕色的头发,在那些我分不清长相的人中格外显眼。

    虽然他的脸没有小时候那么稚嫩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他。他曾在收到我的某封信后,回信附上了一张十七岁的照片。

    卡尔。

    我的小卡尔,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高大,挺拔,看上去比那时又健壮了许多。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见面。我痛苦地捂住脸,现在的我衣衫褴褛,像一具驱壳;而卡尔容光焕发,似乎也很快乐。如果说巴黎和伦敦曾经是我们经历过的最远距离,那么此时,就在此刻,我们的距离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遥远。

    泪水从我的指缝中流下来。阿列克谢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最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也很羡慕他们的生活。英国战俘的条件是整个集中营最好的。他们在军队管理下,红十字会也会定期寄来生活用品,还可以与家人通信。”

    “他们是战俘?”我才反应过来。

    卡尔参军了。但是他从没有告诉过我。我还一直给他写信,问他的近况,我在阿尔萨斯流浪的时候,也会竭尽全力找到邮局寄信,但是他一封都没有回给我。

    我和卡尔,也许在那时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是的,他们就住在离我们不太远的木头营房里。”阿列克谢说。

    我没有再说话,抱着膝盖坐在草坡上看球赛。几名党卫军看守发现了我们,但是没有动作,如此心照不宣的时刻,我们仿佛都抛下了彼此的身份,成为了普通的观众。

    一场球赛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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