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我从前总觉得你很好,又不够好,可如今历经两世,才知道我比起你,实在是心胸狭窄、记仇又阴狠……”

    孟时涯忍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他脸颊,道:“所以当初你被绑架,并不是三皇子所为,而是你叫高大哥做的?”

    “……嗯。我为报贺大哥的恩情,决定帮着六皇子坐上皇位。三皇子品行虽坏却难以抓到把柄,所以我便陷害他,叫陛下疑心他的为人,更诬陷他有谋反之心。那童谣就是我散布的。写信给大皇子妃,教她利用儿女在宏泰帝面前说话,迫使五皇子出手弑兄,最终让五皇子也失了圣心。再后来……你竟要撮合我与贺大哥,我又生气又难过,气自己明明要疏远你,却又难过你真的疏远我……我变得反复无常,不知怎的心中戾气难以控制,所以后来听闻李恒虐杀乞儿,余正还要报复我,我便将他们二人引到折柳台,陷害他们。再后来,为了陛下皇位安稳,贺大哥安心,也为了你与我能够平步青云,我说服平南王引火烧身,与中书令等人两败俱伤……你离开邺安到通州军营当兵卒的那两年,我的失魂之症并不全是假的。”

    林长照声音越来越低,只是脸上泪水越来越多。

    他不敢看孟时涯,孟时涯却扶着他坐起来,拿衣袖给他擦脸,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叫他静下心来。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怕我这一生再也不会与你相守罢了。我在北姜遇刺,魂魄离体,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前世,贺大哥他们尚且安好,我们两个在前世不能相守,今生再不分离便是。你从前未曾对我亲口吐露过情意,可是我醒来后瞧你奄奄一息,就知道你心中再也放不下我……咱们俩互相折磨那么多年,今日就当尽释前嫌,如何?”

    林长照躲在他面前,还裹着被子,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二十多岁的男儿,倒多了几分稚气。

    他吸了吸鼻子,伸过头来倒在孟时涯怀里,轻声说了一个“好”字。

    孟时涯握着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淡然一笑,心底的悲伤悉数被甜蜜取代。

    他们俩靠在床头,久久不说话。外头已经天黑下来,家仆点燃了檐下的灯笼,院子里闪耀着薄薄的一层红光。

    未被关紧的窗户被风吹着,窗纸哗啦啦轻轻作响。窗外几竿绿竹婆娑,沙沙的声音传进屋子,这昏暗的室内平添几分清幽。

    “累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孟时涯要坐起来,抬腿下床,被林长照一把拽住,依旧那般趴在他胸口,不让他动。

    “我不渴——我就想这么抱着你。”林长照小声说着,耳朵尖渐渐变红。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孟时涯:“潮音,谢谢你……”

    孟时涯愣了愣,只觉得眼中发热,眼泪几乎喷涌而出。他忍了又忍,勉强将眼泪憋回眼眶,伸手搂着林长照,轻轻晃了晃:“是我该谢谢你……我的明见,我的长照……”

    不悔

    他们俩将前尘旧事一并说开,心中释然,亲昵地搂在一起,躲在屋子里消磨了大半天时光。

    可苦了徐绍这个负责带孩子的。

    小豆豆拉着他爹的袖子,怯生生地问哥哥弟弟们怎么都要哭不哭的。他这么一问,孟知意就从凳子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吵着要爹爹。

    徐绍嘴里咕哝着:“你亲爹是我……”却不敢让他听到,还得笑嘻嘻地凑上前把他抱起来,再三哄劝。

    “你们爹爹有事情,等他们弄好了自然会出来找你们。”徐绍给他擦眼泪,孟知意傲然地扭头不让擦,哭得一抽一抽的。

    “你骗人!呜呜呜呜……爹爹刚才好可怕!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孟知意这么一说,李千鸿也开始拿小胖手抹眼睛,抱着孪生哥哥李千承的脖子掉泪珠。李千承倒没哭出声音,大约是被之前孟时涯与林长照的反应给吓到了,这会儿眼泪汪汪的,也甚是可怜。

    徐绍哄了这个哄那个,柳解语从外面铺子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徐绍急急忙忙把柳解语拉过来帮忙,小声把杏花林里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柳解语起初惊诧,想了想,笑道:“我此前总觉着表哥与林大哥之间怪怪的,似乎曾经相识却不装作不识,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看来是都说开了吧。”

    “有这等事?”徐绍皱眉,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曾经相识又装作不相识……他们不是入了国子监才见的面吗?”

    柳解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像你这般的笨脑袋,恐怕一辈子也对我说不出‘前世有约,来世相逢’这样的话!”

    徐绍隐约明白过来,讪讪地笑。

    好在晚饭前,孟时涯与林长照一同出来,看起来似乎哭过,但心情极好。他们二人兜兜转转多年,终于走到一起,中间自然有许多难与外人言的私密,徐绍也不多追问,只笑着说了句“没事便好”。

    “嗯。”孟时涯向他笑着点了点头,招呼柳解语和赵嬷嬷、荻秋等人一同落座吃饭。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要挨着他们俩坐,把孟承业弄得郁卒不已。但瞧着孟时涯与林长照面容上云淡风轻,再无丝毫感伤,也不由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孟承业看了看一桌子人,高高兴兴拿起筷子,连声喊道:“来来来,吃饭!吃饭!”

    这是他们临行前的全家团圆饭,席间并未多说些什么。

    只有林长照时不时安抚几个孩子。

    “好,爹爹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舅舅等着你到通州去玩,带你去栾江畔骑马……”

    “……不行哟,知意长大了,要自己住一间房……你住哪儿?住在广安王府啊。哥哥也住王府……我和爹爹吗?我们要住在小院子里……因为那里是我长大的家啊……好,有空带你去小院子里玩……”

    前往通州的路上,林长照用温柔的言辞打消了孟知意的撒娇,为他和孟时涯留住了最后的二人独处的空间。为此,也付出了许多代价。

    “……我来教你写字?好,我教……你想吃糖糕?不行,你的牙齿要坏掉了……好吧,两天吃一块。嗯,哥哥们也给吃一块……”

    孟时涯骑马来到马车车窗旁,听到他们父子几人这番对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长照闻声卷起竹帘,看到孟时涯在偷笑,嗔怪地瞪着他,被孟时涯伸手在下巴上捏了一下。林长照羞窘不已,瞥了瞥四周,发现随从的将士并未瞧见这一幕,才安心一些,抬手把一支杏花砸到了他身上。

    孟时涯被杏花花枝砸在脸上,吓了一跳,随后捏着杏花花枝放到鼻下嗅了嗅,再次露出了笑容。

    三个小脑袋齐齐挤在车窗窗口,冲孟时涯嘻嘻哈哈地笑,把林长照挤得只露出一个侧脸,却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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