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叫长冬下来泡澡,自己留下来帮弟弟收拾房间。

    长冬的房间还保持着小时候他们一起住时的格局,斜顶天窗下的地柜,铺榻,壁橱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乱扔的零食包装,饮料罐和脏衣服,只是房中间多了一张宽大的矮桌,以前父亲看病用过的铁皮药盒,玻璃药罐分门别类装满了各种金属零件摆在桌上。

    长夏知道弟弟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十岁时就把家里的旧闹钟改装成灯光叫醒的模式给他早起用。长夏没碰桌上他看不懂做什么用的仪表半成品,只把地上散乱的图纸和砖块一样厚的机械电路图册捡起来放好,撤下需要换洗的床单和衣物带到楼下。

    敲敲浴室的门,“小冬,我进来帮你擦背。”长夏推开门,把脏床单脏衣服扔进藤编的篮子里,走到浴帘后。

    里面水雾氤氲,长冬正闭眼靠在石砌浴池边上,听到长夏进来,起身坐到外侧边沿背对着长夏方便他搓洗。

    看到眼前宽阔平直的肩背,长夏不禁暗暗感叹,弟弟真是长大了。曾经跟着他在风雪里穿行,在临镇远亲的家里怎么也不肯和他一起下跪求助的小男孩,已经比他还高大强壮了。

    长冬微微转头把毛巾递给长夏:“辛苦哥哥了。”

    长夏接过来卷起袖管,也坐到池边,扶着弟弟的肩背细细擦拭,随口问道:“今天没迟到吧?”

    “晚点也没什么,把便当给师傅了,他问怎么没有之前吃的鱼卵饭团。”

    “又问啊,告诉他要夏天才有嘛。”

    “师傅除了机器相关,其他事情的记忆都只有五秒钟。”

    背对着的关系,长夏看不到长冬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声音里听出了融融笑意。长冬天生沉默寡言,小时候偶尔还会天真可爱地对他说“哥哥用这个就不会被惊醒了”,随着年纪增长话却越来越少,早上看到小模特和弟弟那么亲密无间,长夏心里莫名感到些怅然。此刻,两人紧挨着没有遮挡坐在一处,周围热气弥漫,草药香渗进毛孔里,长冬提起机械厂里的事也能多说几句,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睡一床被,要长夏哄他才肯入睡的小时候。

    但是手下结实强健的体魄又提醒长夏,那个帮他擦眼泪的小男孩确实长大了,已经有了比他更漂亮的肌肉曲线,挺拔有力的男性躯体虽然还有几分青涩,也现出了可靠的男人味雏形。长夏看了看弟弟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漾起满满的欢喜和骄傲,握着毛巾的双手从弟弟宽阔的背滑到精壮的腰上,再向下,过了臀到肌肉紧绷的大腿。

    “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长冬突然回头,按住了长夏正欲向下的手。

    长夏被热气蒸出一身细汗,被长冬按停住,脸上的汗珠顺着尖俏的下颌流进颈窝里。长冬握住他的手很用力,长夏愣了下,缓缓吐出口气:“哦”

    从浴室退出来,长夏靠在门上,恍惚有种要虚脱的感觉。

    ☆、星期天礼拜后的下午茶

    3.星期天礼拜后的下午茶

    每个星期天下午,店里的生意会格外好一点,除了因为是休息日,另一个原因是街上大部分店主都关门停业去教堂做礼拜了。教堂离长夏的店不算远,沿着后山的石阶上来走几分钟就到了。礼拜结束后,教众们三五一群,慢悠悠散步到长夏店里来喝下午茶。

    店里坐满了人,小镇居民彼此熟识,来到店里不用点单长夏就端上了每人偏爱的餐点。以前望夫人也常和教友一起过来坐坐,近两年身体不大好,很少出门。深川少爷倒是一直会带凉夜过来,家里是霜降教会的奠基人,他自己却不大信教,每周混在一群虔诚教徒里做个样子给母亲看。

    深川和凉夜坐在靠窗的座位,桌上摆着三份甜品,焦糖炖奶,酒酿樱桃和凝脂奶油冰淇淋。霜降以牛肉闻名,牛乳制品也毫不逊色,浓度高,质地纯,入口即化,也是当地的名特产。凉夜把一份冰淇淋吃完,小勺子伸向炖奶,抬头偷偷瞄一眼他家即使笑着也看不出情绪的少爷,小声说:“点多了。”

    “今天是安息日,回去可没有东西吃,你想饿肚子?”

    小仆抿抿嘴,挖了两勺滑嫩香浓的炖奶,吃下半碗就吃不动了,舌尖舔干净唇角的奶屑,对面的少爷一直看着他吃,不动也不笑,凉夜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这两年也越来越不懂少爷心里在想什么,被他这样直直看的紧张兮兮更吃不下东西,无奈说:“你也吃一点嘛。”家里没有吃的难道还要我半夜起来给你做么。凉夜在心里想,没敢说出来。

    少爷轻轻叹口气,勉为其难道:“好吧,盛一勺给我尝尝。”

    凉夜点点头,想拿把新勺子,深川补了句:“用你的就行了。”

    “哦”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盛满一勺递给深川。他家少爷却没接过来,直接就着凉夜的手含住了勺子。

    凉夜只好把手抬高几分,顺畅地喂进少爷嘴里,小声嘀咕:“在家都没这么懒。”

    少爷咽下去舔舔嘴唇,似笑非笑问他:“你说什么?”

    凉夜忙摇摇头:“没什么,你还吃吗?”

    “嗯,滋味不错,多吃点未尝不可。”

    又盛一勺,这次凉夜很自觉主动喂到少爷嘴边,少爷勾勾唇角看起来非常满意。

    因为安息日停工不开火的关系,一些教徒会在店里吃过晚饭再离开。长夏妈妈经营小食堂的时候,周末也是不开门的,等店铺交到长夏手里,每日辛苦养家还忙不过来,并没有从母亲那里继承到多少宗教信仰。况且二十年前的全境战争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各国信仰不同导致,盟国沦陷城镇的教堂几乎被付诸一炬,教徒或者被关进集中营里,或者被迫放弃信仰,霜降由于位置偏僻躲过一劫,但当时家里人心惶惶的样子依然在他年幼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

    二十年后,人们似乎忘了那段惨痛的记忆,也可能正是因为一直铭记着,因此更加虔诚和蔓延开。

    少爷和凉夜一直呆到晚饭时分方唤司机来接他们。回到家里冷冷清清,望夫人正带着信众在祈祷室里晚祷,脉脉的祷告声融进暮色里,凉夜跟在少爷身后,轻手轻脚爬上楼梯关上房门。

    下午吃多的甜点过了午夜就消化得差不多,凉夜团着身子翻来覆去,饥肠辘辘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坐起来叹口气,吃的比他还少的少爷这时想必也是饿了。他爬起来披件外衣,他的房间和少爷的只隔着一道门,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里面没什么动静,轻轻推开了房门。

    少爷的房间是个套间,门口的小厅隐约透出点光亮,凉夜循着光往里走,里间卧室的墙角亮着盏落地灯,少爷靠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开门声微微抬眼等着人过来,看见凉夜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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