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借母亲的手翻查段家,查到了证据,就打算过河拆桥,母亲本以为寻到了真命天子,这般冷落,时间一久,难免心灰意冷。”

    “谁知榆家小姐会把罪证都移到榆家,呵,始料未及,母亲在不就之后抑郁成疾,就离世,我那时被接回了竹家,就连最后一面也未曾见到。”

    竹深与亲母相继离世,许是这个原因,竹篱幼时才那么阴沉的吧!榆木有些恍然大悟,那娶小妹也是……惩罚?

    “没事的,以后有我陪着你。”

    竹篱苦笑,闭着眼,慢慢回忆着梦魇般的过去。

    “参药是自兄长过世之后才喝的,可有一日母亲来见我时,我却亲眼看见她再往参药里倒些药粉。”

    榆木震惊的看着竹篱,颤抖的手小心的握着竹篱冰凉的手,安神剂虽安神,可也有着副作用,若是药物相克,难怪竹篱从不肯与人相交,若是自己不厚着些脸皮。

    “不可思议是吧!穷得连药都抓不起的人,却有钱买安神剂,为了让竹覃断了血脉,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榆木小心的抱着竹篱,轻轻的拍着他的肩,周夫人虽经常训打,可皮肉之苦,修养十天半个月便好了,若是不闯祸,周夫人顶多也是无视而已,怎么比得过亲母做如此过分的事呢!

    “那竹伯伯那番话?”

    竹篱叹笑,“如何也是父亲的,怎么能那么铁石心肠。母亲的存在,是竹夫人与父亲之间的一根刺,我受过那样的苦,这才提出无理的要求罢了。”

    “你本来作何打算的?”

    “本来啊我打算把你敲晕了活埋了的,还没行动呢!我就去郓城了。”竹篱嗔笑,用手扶着一旁的桃树,勉强扶着榆木。

    榆木压着竹篱,而后抬起头来,定定的盯着竹篱,“你看家训,背律法,本打算是跟竹伯伯说,本打算借除了段家为理由,至于我,你根本就没算进去对吧!借着雁字信一了百了,娶妻生子,安安乐乐一辈子是吧?”

    竹篱低下头,看着脚尖,顿了许久,才开口,“好像一直是那样打算的,可就是忍不住想你啊!”

    “竹篱,我虽然怯懦,可也有那个胆量陪着你的。”

    “我知道,可我没有。”

    胆怯的两个人战战兢兢的前行,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气,只因想与心中那人白头偕老,爱是自私的,只能容忍的了对方,多一个都是疲累。

    依稀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徐徐述言,字字承诺。

    风吹过满山桃树,纷落了桃花,为着远行铺路。

    榆木看着渐行渐远的桃花源,感慨万千,他与竹篱,一个将就着对方打算着留下,困守一生,一个为陪着对方准备着远行,浪迹天涯。所幸,有个好结局。

    村东口的老槐树下那聚堆的婶娘仍绣着花唠着嗑,絮叨着家长里短,一回家,对着家里不争气的小子发火,不过是换辈了罢了。

    张老奶奶端着木椅坐在树下痴痴的望着榆木离去的远方,那远方,有她心心念念的丈夫与儿子,城墙之下的白骨堆中,还残留着血迹。

    竹篱放下幕帘,轻叹了口气,“她丈夫是平阳叛乱时被诛杀的,她儿子是丹阳之役时战亡的,你说,她可曾后悔当日让儿参军?”

    若是不参军,娶妻生子,颐养天年,一生安安稳稳和和乐乐的,至少比现在孤苦一人要好。

    “不,她不曾后悔过,这是她丈夫的遗愿。”榆木垂下眼眸,极肯定的说。

    当初既定,而今也不会后悔。

    榆木提壶斟茶,清茗香满溢,缓缓水流声,和着咕咕车轮声。

    竹篱挑开车帘,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再看了眼车内安静的提笔抄经的榆木,复而看向窗外,再未转头看着榆木。

    白首痴想妄,而今已成真,对坐无话谈,偏又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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