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示意他说,陆文正道:“臣对兵器之事不大懂,但族中有一长辈,小有研习,皇上若是不弃,臣可举荐。”

    萧澜笑笑,他心里知道,濮阳那边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延湄,但如今身份已大有不同,他们自然不敢提,只能绕着弯子问工部。

    “举贤不需避亲”,萧澜眼下最缺的就是能往各部安插的人手,因道:“陆家本就是名门,便是无人举荐朕也有意请几位名士入宫论政。”

    陆文正躬身,又道:“只是臣族中这位长辈,腿脚不大方便。”

    萧澜这阵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摸京中世家的底,因而陆文正这般一说,他大约就知道了,略微诧异道:“你说的是肃敬伯府的陆二老爷?”

    陆文正眼中现出些许骄傲神色,道:“回皇上,正是。”

    ——这位陆二老爷名陆潜,就是当年“陇西双壁”之一,太和帝在位时,曾有不少人举荐过,陆潜那时还不及弱冠,进京面圣,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声息,及至陆家迁入京中,也一直深居简出,萧澜让人查时才知,原是换了腿疾。

    这些年虽沉寂,偶也有论作流出,有不少世家子弟想拜访,但听说陆二老爷都闭门不见,萧澜有几分兴趣,因道:“不妨,工部亦可挂职。等那日得闲,朕也正想见见。”

    陆文正一礼,他要禀的事情已经说完,稍立片刻,便先行告退。

    萧真的折子也看完了,其实没甚能拿出来说的事,言官们没事寻事,说宁王府中一个妾室在东街肆马狂奔,惊了百姓,从而说到整个宁王府恃宠生娇、仗势欺人,反正把萧真从前那些事又都拿出来骂了一遍。

    萧真无奈道:“我从前没发现自个儿干过这么多不着调的事儿呢。”

    萧澜说:“你才知道?”

    萧真嘿嘿嘿,萧澜斜眼睛睨他,意思事情都说完了,还不走?萧真挠挠头,半晌道:“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萧澜:“说。”

    “府里的侧妃病了”,萧真一脸“我没说谎”的样子,“想请皇后娘娘身边的闵小太医去给瞧瞧。”

    ——他指的自然是闵馨。

    闵馨现今也入了太医院,宫中原本就有医女,她倒也不算扎眼,加之她几乎只听延湄差遣,连太后那儿去的都少,还挺轻松。

    萧真自打回京就没得了空儿,前几日去给荣太妃请安遇着两回,他叫住要说话,可闵馨低头就跑了,他还以为自个儿脸上长了什么,回去好一通照镜子,逮不着人,只能来请旨了。

    萧澜有点儿牙疼。

    有心提醒萧真一句,可又不大好说,况且他自己这儿还没捋顺呢……这样一想,他找到个好由头,看了花生一眼,吩咐:“去赤乌殿问问。”

    花生站在殿门处,心里头已经转了好几个圈了,刚刚被打了脸,正琢磨找个甚借口往皇后那儿跑一趟呢,萧真就来了这么一下,他心说王爷您真是个好人,答应一声,赶紧就往赤乌殿跑。

    过了一刻钟,打了个来回。

    萧澜背脊不由自主挺直了,嘴上淡淡的,“皇后怎么说?”

    花生咧咧嘴:“娘娘说明儿让闵太医到侯府去。”

    萧真一听乐了,起身给萧澜行了个礼:“臣谢皇上,谢皇后娘娘。”说完他还有点儿奇怪:“皇上怎脸色不大好?这些天太操劳。”

    萧澜:“……赶紧回你的王府去。”

    萧真正经的不正经的事都办完了,哈哈一笑,乐颠颠地滚了。

    萧澜瞥着花公公:“皇后还说什么旁的了?”

    花生磕巴:“回皇上,没、没旁的。”

    萧澜一口气噎在嗓子,又问:“皇后在做什么?”

    “奴才没见着娘娘”,花生苦着一张脸,“是耿大娘子传的话。”

    这倒怨不着他,延湄在内殿,这也不是天大的事,用不着当面请示。

    萧澜哼出口气,没话说了,闷声不响地开始写字。

    一边写一边发狠,心说,你给我等着,等过几日的……

    第91章 扪心

    萧真和陆文正走后,各部又陆续有折子递上来,萧澜没得闲,酉初就在敬思殿没滋喇味地用了几口晚膳,进得也不舒坦,拉着脸道:“去膳房瞧瞧,旁处的晚膳今儿都有什么。”

    花生麻溜儿地去了,回来觑着他的脸色道:“奴才先将赤乌殿的给皇上报一遍?”

    萧澜用杯盖蔽着浮上来的碧绿茶叶,眼也没抬道:“说。”

    花生赶紧从头碗到正菜,再到甜汤一股脑给报了一遍,报完,萧澜眉头却微微蹙了蹙,花生忙道:“还有盅姜枣茶正在灶上温着呢,奴才刚瞅见,有赤乌殿的宫女在那儿守着。”

    萧澜眉间松动——延湄这几天来小日子,天又冷,睡前总得热热地喝一盅,也安眠。

    他啖口茶,又问:“进得如何?”

    花生回道:“奴才查了档,娘娘今儿晚上进得少些,有四、五样菜都未曾开筷,汤也只用了小半碗。”

    萧澜手上停了,忍不住惦记,心里头着恼自个儿,把茶盏重重一放,颇有几分烦躁,烦了片刻,他忽然眉头一挑,嘴角慢慢弯上来。

    ——并不是他一个人这般,分在两处,延湄与他同样食不甘味。

    心底又有点儿喜滋滋。

    他看着渐渐笼下来的暮色,心说罢了,等会子不论赤乌殿让哪个宫女来,随便说个什么他就回去好了,回去让延湄一句句给他解释。

    罢罢罢,其实他甚至不需要什么解释,日间时,延湄哪怕肯抱一抱他,或者拉拉他的手,说句软话,他脾气便发不出来了,更不会从赤乌殿踹门走。

    想到这,他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吓到了延湄?

    花生站在下头,眼看着片刻里他的神情由沉转喜又由喜转忧,试探着道:“皇上?”

    萧澜吁了口气,问:“什么时辰了?”

    花生忙道:“还差两刻到戍时。”

    萧澜皱眉:“先前不就差两刻?”——后宫要来人请,也得等到戍时末,还得一个多时辰。

    “刚刚是酉正一刻”,花生小心翼翼道:“皇上累了一日,要不先缓缓神,奴才帮您按按?”

    萧澜是得缓一缓,倒也不用他,起身进了偏殿,坐到张铺了白虎皮的的摇椅上一下下晃。

    他自己清楚,今日实际上除了气,更多的,是着慌。

    慌的不是延湄知道纳妃的事而不告诉他,也不是延湄不够赖着他,而是他才想起来——延湄从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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