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假。”

    “是吗?”我温和地敷衍他,“好本事。”

    那个下午布朗先生把我写的报告全数扔出来,评语是:“不合格式”,我莫名其妙,正在这个时候,薪水单发出来了,找看一看纸上打的数目:四三二零,不知怎地,手发起抖来。

    这不是血汗钱是什么?这跟祥子拉洋车所得来的报酬有什么分别?我万念俱灰,不禁伏在办公桌上。

    同事见我如此难过,也不问什么情由,只装看不见,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毕现,今天总算叫我看到,也不没有什么伤心,路是一定要走下去的,悲愁又有什么用?”

    我把报告的格式先往看一次,然后依足了条文,原封不动地抄了给布郎。

    女秘书提醒我,“他不喜欢人告假,这次是给你下马威,你要当心。”这样的警告已算难能可贵。

    我默然。

    从一个西医的夫人贬为小职员,不是人人有这样的机会,我神经质地笑……

    下班时分,陈总达跟我说,“要不要去喝一杯东西?松弛一下神经?”

    我也闻说过,放工后可以到一些酒吧去享受一下所谓“欢乐时光”。那时的酒特别便宜,气氛特别好,是打工仔的好去处。不知怎地,我有种乐得去见识见识的感觉,于是点点头。

    陈总达有种形容不出的欢喜,他对我很好,我看得出来,希望他不是时下那种急色儿,他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小人物,闲时略为东家长西家短是有的,真要他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除非喂他吃豹子胆。

    对这样的中性人物,我是放心的——我又什么不放心?我已是两子之母,离婚妇人。

    人们对我怎么想呢?

    我唯一知道的混合酒是“蚱蜢”,那时涓生喜其颜色悦目,时常调来吃。

    陈总达的开场白很奇特,他说:“发了薪水了。”

    我居然很有共鸣,“是,发了薪水。”

    “你自己一个人花吧?”他试探问。

    “是。”我点点头。

    “这就是做女人的好处。”他说。我呷一口酒,洗耳恭听他的下文。

    “我那份薪水一家开销呢。”他感叹。

    “呵,多少个孩子?太太没有做事?”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在念小学,太太即使出去做,也不过赚千儿几百,干脆在家充老妈子算了。”

    我点点头,“现在一万元的月薪也不是那么好花的了。”

    他像是遇到知己,“可不是,你以前的先生是干哪一行的?”

    我很辛酸,答道:“做些小生意。”

    他狐疑,“他们说是西医。”

    明知故问,我也变得会耍花招了,我问,“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可是传得好厉害呵,说跟女明星辜玲玲走的,便是你的前夫。”

    我的酒意涌上来.便说,“辜玲玲?没听说过。”

    这时候有人在我背后拍一记,“子君,你怎么在这里?”

    我转头:“唐晶。”

    连忙拉着她的手。

    “来,我送你回去,你喝得差不多了。”。她不由分说拉起我。

    我说:“我才喝了两口,刚坐下。”

    她也不跟我多说,替我抓起手袋,立刻走。

    我只好向陈总达挥手执意。

    在车子里我对唐晶说:“我没有醉。”

    “我知道你没有醉。”

    我看她。初春,她一身猄皮衣裙,明艳的化妆打扮,厌世的神情,益发衬托得我十分猥琐、我低下头来。

    “我不想你跟那种对时坐喝酒,不出一小时,人家就视你为他的同类。”唐晶教训我。

    我也觉得无话可说,不知怎么交代才好。

    “一眼看就知道娶了老婆二十年后嫌她闷的小男人小职员。子君,你再离十次婚,也不必同这种人来往。”

    我不响。

    “寂寞?”唐晶问。

    我点点头。

    “他们也未必能帮你解决问题。”唐晶说。

    我说:“今日发了薪水。”借故叉开话题。

    “太好了,有什么感受?”

    “作孽,”我叹口气,“真是血汗钱。唐晶,我勿想做下去了。”

    “你奶奶的,你再跟我说这种话,我剥你的皮,”她恼怒万分,“现在只有这份工作才可以救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叹口气,“我说说而已,不敢不做。”

    “你如果寂寞,我介绍你看红楼梦。”

    “闷死人呢。”

    “你才闷死人。”她气道。

    唐晶将车开到她的家去,我们一起踢了鞋子喝酒,她将两本深蓝色的线装破烂的书本交到我手中,我提不起劲来看,略翻一下,看到两行警句“……一世无成,半生潦倒。”有点意思。

    “咦,”我说:“这不是我吗?”

    “你?你才想,是我才真,”唐晶说,“一事无成,半生潦倒。”

    “潦倒也有人争?”我白她一眼。

    顺手拾起一本杂志,看看封面:“……张敏仪是谁?”

    “一个很能干的女子。”

    我问:“她能干还是你能干?”

    “我?我跟人家提鞋也不配。”

    “你认识她吗?”

    “点头之交。”

    我将手中的一杯酒一干而尽,“她快乐吗?”

    “我没敢问。”唐晶说。

    “见高拜,见低踩,”我哼一声,“见到我什么话都骂,见到人家问也不敢问。”

    “你醉了。”

    “醉了又如何?”我倒在她家地毯上。

    朦胧间听见她说:“不怎么样,明天还得爬起来上班。”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两个大肿眼泡。

    上班去了。

    陈总达一见我便迎出来,我有点歉意。

    他很温和地问:“你的朋友是不是叫唐晶?”

    “你认识她?”我讶异。

    “顶顶大名的女强人。”陈微笑。

    “她最不喜欢人叫她女强人。”我微笑,“而且她不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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