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

    陈总达艳羡地问:“她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既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有人羡慕我认识唐晶,这真是个名气世界,而唐晶又如此向往张敏仪,忽然之间,我感慨得很。

    闭门在家里坐着,怎么会知道撩会上有这种现象。

    还未与陈总达细说,就有电话找我,这么早,是谁呢。

    电话传来惊心动魄的消息。

    “姐?我是子群。”那边的声音沙哑可怕,完全不像子群,“我在家附近的派出所,快来保释我。”

    “你在派出所?”我发呆,“怎么回事?”

    “你来了再说。快来。”她挂上电话。

    我没有胆子跟布朗请假,只通知女秘书家有要事要出去两个钟头。

    赶到派出所,一看就明白了。

    子群披头散发地坐在那里,脸上一块青一块紫,显然是挨过打,她对面坐着个洋人,大块头,粉红色的脸,蓝色的眼睛,一身金毛,面孔上都是指甲痕,同样的伤痕累累。

    女警们在轻轻讪笑。

    我只觉得羞辱。

    跟洋人闹成这样,值得吗?我浩叹。

    被人占了便宜,下次要学乖,闹得天下皆知,以后挂着个蠢鸡招牌,走也不要走。

    真没想到子群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我并没有言语,这不是教训人的场合与时间,我替她办手续保释,忍不住质问警察,“为什么你们不控告洋人?”

    警察笑道:“是令妹要纵火与洋人同归于尽,洋人报的警,我们破门而入,现在控告令妹几项罪名,你们请好律师,准备上堂吧。”

    真气得我几乎昏厥过去。子群也太伟大了,我还未曾打算与史涓生同归于尽,伊与外瘪三倒要效同命鸳鸯,我服了伊。

    她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呢,我心中除了厌恶,什么感觉也没有,办妥手续,我带她出派出所。

    “姐……”她淌眼抹泪地拉住我,还想诉说些什么。

    我撇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我不想听,咱们受洋人的气,打八国联军时开始,你似乎不必再做殉道者。”

    “他骗我,姐,他骗我——”

    “他骗你什么?”我抢白,“愿赌服输,这话是你用来教训我的。香港的洋人,拿把扫把随便在哪间银行门缝子里扫一扫,扫出几千个,个个一模一样的德性,你还跟他们打打杀杀地动真情?吧女还比你高几等,混不来就不要混,祖宗的脸都叫你丢尽,现在还要对簿公堂,判你坐三个月的牢,你以后就不要在香港活了。”

    子群闻言怵然而惊,一副又急又悔的表情,哭个不停。

    “你回家吧,找个相熟的好律师,我要去上班。”

    “姐,你不要离开我!”平常的泼辣一去无踪。

    “我现在不比以前,现在我的时间卖给公家,”我叹口气,“我不想与老板过不去。”

    我残忍地离她而去。

    在外头讨生活,人的心肠会一日硬似一日,人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人。

    回到公司,布朗立刻差女秘书传我入室。

    我不待他开口,立刻致歉,推心置腹,将刚才发生的大事说一遍,为求保护自己,出卖子群,声声埋怨她连累我浪费时间,以致引起我老板的不满。

    这一顿嘴巴自打自,打得这么响亮,布朗顿时作不得声,凡人都一颗向心,在这一刹那他暂时有点感动,我又过了一关。

    “子君,希望以后你家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但是你的稿件……”

    我立刻接过那红笔批得密密麻麻的原稿,“我马上改写,马上!”

    他满意了,我出房时替他掩上门。

    耸耸肩,才一个多月,我学得多么快,这种演技又不需要天才方学得会,为生活受点委屈是很应该的,我嘲弄地想:可惜以前不懂得这个道理。

    出得大堂我顺手把稿子扔给女秘书。

    子群当夜服食过量的白兰地与安眠药企图自杀。我到的时候她口吐白沫,辗转呻吟,面孔转为青色,嘴唇爆裂,眼睛窝陷,像只骷髅,我吓得要命,忽然掩入脑中的是“史涓生”三个字。

    于是打电话向他讨救兵。

    涓生很合作,立刻赶到,将子群送到私家医院洗胃,我累得浑身酸疼,嘴里还讨好地说:“不好意思,人家会想,你前妻家人怎地多事。”

    涓生蓦然抬起头来,“你——”他哽咽道,“子君,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懂事了?”

    我怔怔地看他。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涓生说道。

    以前?我侧着头想很久,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过一刻,他似乎恢复常态,问我:“子群为什么闹这么大件事?”

    “为了一头金毛兽,”我苦笑,“这里还有一封遗书呢,说被洋人骗去十万元节储,如今洋人抛弃她,与一菲律宾女佣走,说起来真丢脸,两个人打架打到派出所里去,现在她要吃官司,想不开也是有的。”

    涓生问:“怎么会这样?子群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的女人。”

    我叹口气。

    涓生抬头瞪视着我,“子君,为什么我们从前未曾这么有商有量过?”

    从前?我茫然地想:我已忘记从前,我只知道,明日九点正如我不坐在写字台前,布朗会发出血滴子杀了我。

    “弟弟长高很多,”我听见自己说:“这小子已经不是哭宝贝了。当年我非想生个儿子不可,为的莫非想知道你幼时的模样与生活形态,弟弟永远傻呼呼,证明父系遗传强健,双耳大而且软,唉——”我停止,因为我看到涓生的双眼淌出泪来。

    我立刻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涓生,我们该回家了,子群已经没有危险,让她在医院里躺几日。”

    我忐忑不安,认识涓生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哭。

    第二天我准时上班,第一次身受睡眠不足之苦,双眼混混噩噩地要合拢来,心志恍恍惚惚,不能集中,别人说什么,听不清楚,一支笔在纸上画不成句,哈欠频频,活脱脱似个道友婆。以前只知道晚上睡不足,早上中午补足,根本不晓得有这般苦处,一怒之下,五点半下班,到了公寓,喝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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