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自己的心,它舒坦、安然了,人便幸福了。

    我来这里已经整整一周,和普玛太太一起住在良月橡胶园附近的一个小村里。我不知道,如果我有之前的记忆,我会不会也像普玛太太这样洒脱。而目前这样的我,是不得不洒脱,因为我根本没有“过去”可以牵挂。

    正这样想,普玛太太轻声问了过来,“你呢?你的牵挂在哪里?”

    我低下头,抬手轻抚着浑圆的肚子,笑道:“可不就在这里么。”

    普玛太太愣了愣,明了地笑着点点头,“你先歇一歇,我去给你煮些水果粥去。”

    “谢谢。”我着看着普玛太太的背影。

    肚皮里的小东西或者听懂了我的话,配合着动了动,好不欢喜的节奏。他们已经七个月大了。之前为我检查的医生告诉我,他们是对双胞胎。

    我抚摸着他们,淡淡地苦笑,普玛太太大概误会我了。她个性虽朴实,却是个明白人,我的回答也许让她认为我不愿意告诉她我的来容去脉。而事实上,我说的是真话。

    一周前,我被当初与我同一辆飞机逃亡的一个男人送到这里来,此前,我已有大半年没见过他。普玛太太是这男人一个远得不得了的远亲,远到他们之间除了雇佣关系之外,再没有过多的话题。普玛太太收了男人的酬金,负责照顾我的日常起居,直到我生产、做完月子。结束这些以后,我便要离开这里,再次回到太平洋海域中那个不知名的孤岛上去生活。

    那岛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对半聋半哑的外国老夫妻。那里没有通讯工具,没有网络媒体,有定期运送生活必需品来的运输队,来了搁下东西就走。

    七个月前的那场逃亡,终点便是那个孤岛。我那时才知道,那是那个女人事先给我安排好了的“归宿”。我惊诧之外便是好奇——她有什么权利、又为什么要那样安排我?我揪住那个男人向他打听,他说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也一概不知。

    尔后,他们离开了。而我知道,我被禁锢了。

    我想尽各种方法折腾了半个月,却没有为逃跑做出一点点有用功。只到某一天我吐得昏天黑地,吓坏了老夫妻,他们于是托运输队带了信给外面。d不久后,岛上便来了个医生,医生给我例行检查一番后告诉我,我怀孕了。

    自那以后,我没有再穷折腾。我已经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自由,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医生每隔一个月来一次,除了给我检查身体和例行医嘱之外,从不与我多说一句话。

    一周前,我再次见到送我上岛的那个男人时,他说医生告诉他双胞胎大多会早产,我目前的状况,大概一个月之内就有分娩的可能性,因为岛上没有供我完成生产的医疗设施,所以将我送到了这里。

    我不失时机,再次问了他七个月前同样的问题,得到答案也依然如彼。只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他终于告诉我:edison先生他们在那场事件后便失踪了,是死是活他们也不知道,但是edison他们之前一次性给付了三年的酬金,他受雇于他们,必须保证在这三年内按他们之前的要求安排我的生活。

    末了,他叮嘱,也是威吓我:不要试图联系其他人搭救或者妄想自己逃走。他的表情告诉我,那样做只会给我自己带来大麻烦。

    说完这些,他再次离开。留给我的潜在讯息是:三年以后,如若他的老金主不再出现,他便不会再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他不知道——当下即便我有机会逃走,我也不会逃。我必须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我起码要给他们提供最基本的存活环境。至于以后……

    三年。三年而已。

    我安慰自己,有了这两个孩子相伴,这剩下的两年多一定不会太难熬。

    换个角度想,现在就算我能逃走又如何?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去,我也不知道除了已经失踪的edison之外,我还能联系谁。

    而有关于我的记忆,除了我再也不愿去回想的那段惨痛过往之外,我便没什么可想的了。

    我只是常常有种心跳落空的感觉,有些情绪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是快得让我无所适从。而每当这种时候,我便会想到七个月前曾透过飞机窗远远看了两眼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时候会想起他……大概,是因为我的确无人可想了吧。

    *

    一个月后,我剖腹产下一对孩子,哥哥比妹妹早来到这世界两分钟。

    两个孩子一个重五斤,一个重五斤二两,在初生的双胞胎中算是发育得比较好了。他们太小,我尚且看不出他们的五官像不像我,可他们都是黑头发黑眼珠,这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愿意去设想、却不得不担忧的那个能性,终于被推翻了——我之前不能不怀疑,这两个孩子会是我那个禽.兽养父的作为。

    还好。

    真的好。

    他们没有一点点混血儿的迹象,他们的父亲,必定是个黑头发黑眼珠的华人男子。

    普玛太太生养过两个孩子,照顾产妇与孩子都很有经验,一个人,居然把我和两个宝宝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暑假里,普玛太太的女儿回来了,那是个典型本地长相的瘦女孩儿,样貌平淡无奇,眼睛里却闪耀着和普玛太太如出一辙的聪颖光芒。和她同回来的还有她一个朋友——一个年岁与她相仿的中国女孩儿。她大大的眼睛,梳着马尾,白净的皮肤,纯净明朗的气质,笑起来却有些小小的狡黠。她说的普通话特别好听,她自我介绍说:我叫宁采非,跟宁采臣没有什么关系。

    同为中国人,又或许是个性相投,我与宁采非似乎比与普玛太太的女儿还要亲近些。

    小采非很喜欢孩子,常常拿手机给我和宝宝拍照,光用自己的手机拍还不够,还抢了普玛太太女儿的手机来拍。我被她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欢喜的。我的记忆里,有了这么个非亲非故、却是聊得来的小朋友,虽然今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她,但至少她让我苍白的记忆不再是一层不变的枯燥。

    而宁采非并非我命里的一个普通的过客——由于她的性情之举,让我和宝宝的照片无意间辗转到了一个曾与我的过去颇有渊缘的男人手里。男人由此寻到了普玛太太家里,只是那时候,我已经离开普玛太太回到了太平洋的孤岛上,普玛太太除了给他描述我在这里生活时的状态之外,再也无法多提供一点线索。

    当然,上面这一些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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