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若有什么罪孽报应,落我一个人身上好了。

    嘴角牵扯起一个悄怆的弧度,他抿抿嘴,努力对他绽开了自己最好的笑容。

    彼美人兮,色若春花。

    两人都没发觉,遥遥的,一小队骑兵正自经过。队首白马银甲的少年,一侧脸恰恰入目了这一幕,呆滞了一下,脚下却未停,只是频频回首,面上开始蔓延起阴云与惊疑。

    金乌西坠,烛影流红。

    忽然门被砰的推开,一个声音大声叫着:“父亲,急报!”冷风猛的灌进来,夹杂着卫兵惊惶的声音“小王爷你不能进去……”

    惊破一室旖旎。

    小世子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在门口,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山精树妖般的少年,长发披散,衣衫半褪,跨坐在精壮男人的腿上,吻的难解难分。

    被巨大的破门声惊醒,裕王眼中瞬间爆出杀意,一把拔出枕下匕首,见是自己亲生儿子,这才生生止住去势,硬偏了方向,一刀扎入床沿。

    “嗯……?”尤未清醒的卫泠滑出诱人鼻音,失神的漾着水光的杏眼半眯半睁,面上红云若烧,慢慢转向来人……只一眼,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面前,启欣目眦尽裂,眼中迸出血丝,牙咬的咯咯作响,身体仿佛站立不住一般轻轻晃动。许久,他胸口起伏,终于举起拳头扔过一个纸卷,一字一顿道:“皇上……驾崩!”

    然后,转身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侍卫们,挾裹着风声大步而去。

    14.

    皇帝走的并不算体面。

    正月十五元宵节,民间张灯结彩,宫里自然也是争奇斗艳,各出百宝。新得宠的王美人亲手包了汤团,撒娇撒痴的将老皇帝哄了来。按规矩初一十五该是歇在皇后的坤宁宫的,皇帝拗不过小美人,午后驾临了她的春禧殿。谁想,一口糯米团子梗住喉咙,等不及太医狂奔而来,曾经叱诧风云的一代国君竟就这样去了,享年五十七岁。

    闯下弥天大祸的王美人没等人来拿就利索的一根白绫自我了断,只可怜了春禧殿上上下下几十人,悉数陪葬。

    关键时刻还是皇后镇的住场,流着眼泪快刀斩乱麻处理好一切大大小小枝枝节节,该杀的杀该堵的堵该瞒的瞒,老皇帝变成了“暴疾而亡”。大致妥当之后,皇后“哀毁过度”,终于病倒,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太子。

    随着皇帝年迈,正当壮年的太子早就开始陆续插手朝政,近两年更是以储君之名,行监国之实,因此皇帝暴毙虽然给朝廷上下带来巨大震动,大周行政机器的运作却几乎未受影响,依旧在原有轨道上高速运行。

    大行皇帝的丧仪办的空前隆重。小殓、大殓、迎梓宫、停灵、举哀、祭奠……一切依足规矩,极尽哀荣。皇后领着后宫妃嫔和外命妇们披发去簪,衣麻素面,哭到几度晕厥,亏得福宁长公主等几个贵妇时时在旁小心照顾着才没出大事。太子一身孝服,悲伤欲绝,十分憔悴,几日下来便瘦了一圈。与臣子们例行处理政事时,每每提及先帝仁德,便伤心哽咽几不能语。臣子们震撼感怀之下,纷纷恳请储君顾念身系一国命脉,千万保重身体。接着,便有人开始上疏奏请新帝登基事宜。太子怒而驳回,道是先帝尚未入土为安,为人子者,自当以孝为先,岂可本末倒置。只是这样的奏折越来越多,如雪片般涌来。太子一驳、再驳、三驳无果之后,终于在二皇子率众跪请恳求下,勉为其难点了头。

    新帝登基大典,就这样如火如荼的筹备起来。

    国家振荡,新帝登基,从来都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对内对外恩威并施之余,必须要有铁腕人物随侍一旁武力震慑。等不及遣信使快马传令,新鲜出炉的昭宁帝,一面照规矩派遣钦差持黄绫圣旨上路,一面动用特训的信鸽,直接手书要求最信任的裕王即刻领兵回京镇守。

    灯火通明的漠北王帐里,裕王沉着脸,手里握着刚刚拿到的鸽讯,他认得那字迹连同私印,的确是储君亲笔无疑。

    被急召而来的满屋子将领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主官脸色又不敢发问。有机灵的,转头想往小世子那里打听情况,却不想这位平日里与上下打成一片的小王爷,竟破天荒的黑着个脸,周身散发煞气,乍一看简直比上面那个更凶。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立满了人的大帐里静的只听见火焰燃烧时细碎的噼啪声。

    终于,王爷开了口,言简意赅,语音痛切:“皇上暴病宾天,太子登基,急召我等回京。”

    一石击破千重浪。

    裕王伸出手臂凌空一挥,压住满室喧哗骚乱:“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整顿队伍,预备即刻出发——越快越好!京城距此千里之遥,如何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去,本王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下面登时七嘴八舌起来。有的说急征周边战马,将步军亦尽量装备上以急行军;有的则建议弃辎重,轻装上路。裕王听来听去,总没有像样的,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不高却清晰的声音:“王爷,何不借道北戎?”

    北戎两字入耳,角落里,将自己隐在阴影中的卫小侯爷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冷颤,忽然有些发晕,一把抓住旁边的文书柜子才定住身体,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双会吃人的狼似的眼睛。

    裕王砰的将茶杯重重顿到桌上,茶水四溅。

    陈公子却未被吓到,依然大着胆子坚持道:“若借道北戎,可免去儋州一大段绕路,约可省下三至五天脚程,请王爷裁夺!”

    裕王面色阴郁,食指一下一下慢慢敲击桌面……终于,他眼皮一抬,在众人面上又扫视一遍,沉声道:“就照锦棠说的,直走北戎。”

    确定了路线,又开始讨论人事问题。

    叶契的战后重生事宜才刚刚起步,还要时刻提防着鞑靼人卷土重来,所以必须分留部分军队继续驻守,并留下实干的官员,在朝廷正式重新派遣的地方官到来之前,暂时代理一方政务。

    对于政务人选,裕王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留下了一个得力的老幕僚。对于驻军将领却是好一番斟酌。场中都是他十余年领兵带出来的心腹,一个个都希望追随王爷左右。况且漠北苦寒,鞑靼又虎视眈眈,实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最后,还是老部下王猛王参将主动请缨,为他分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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