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砚,该起床了,再耽误下去就要迟到了。”

    谁在说话?

    宗砚朦朦胧胧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潜意识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回答他似的,是姐姐。

    “快起来吧,你平时不喜欢赖床的,今天怎么睡着了就不肯动了?”有一双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温柔的拂过,宗砚心中冒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眼皮。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坐在自己床边,见自己醒了就笑了笑,起身边往外走边说:“好了,早饭都弄完了,我还要赶去公司,你自己洗脸吃东西啊。”

    宗砚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五十分。

    他张开手,又轻轻攥住,掌心温热。

    一翻过来,空荡荡的,没有戒指。

    宗砚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呼出来,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化。

    “呀,你怎么还在床上?快起来快起来,真不怕被记迟到么?”

    宗砚听见姐姐的喊声,心里噗通噗通跳的厉害,他拿起床边的校服套上,有些迷茫的走出屋子,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宗华,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姐姐?”

    宗华恩了一声,抬头看他,说:“快吃早饭,看看都几点了,今天早上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中午在学校记得买菜吃,钱自己从鞋柜上面拿,真的顾不上你了,我先走了,晚上下课记得早点回来。”

    说完,就换了高跟鞋,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宗华的笑脸探进来,说:“差一点忘了,十八岁生日快乐,晚上你先去买点菜,姐姐回来帮你过生日。”

    宗砚一个人怔在客厅里,愣了半天之后,才反映过来刚才宗华说的话。

    十八岁生日。

    自己这是……在做梦么?

    宗砚不可置信的看着家里的陈设,统统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在宗华结婚之后,自己也搬离了这里,后来没过两年,这一块地方就拆迁改造,整个小区都没有了。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被什么东西撞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宗砚走到床边,看到楼下有个男孩子,背着书包,冲自己笑着挥手。

    叶宪明。

    真的是叶宪明?

    宗砚心里咯噔一声,连早饭都顾不上去吃,匆匆忙忙拿了书包,锁了门就往楼下跑,叶宪明站在楼道口,看到宗砚跑下来,扬起眉毛笑着了他的脸,说:“这么着急干什么?有我在你还怕迟到啊?”

    宗砚盯着他看了两秒钟,鼻尖开始发胀发酸,心里头像是被狠狠的扯了一把,疼的他差点眼泪掉下来。他怕被叶宪明看出异样,连忙把头低下去,兀自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宗砚觉得自己舌尖几乎有些发麻,又过了片刻之后,才低着头道:“我怕迟到,一会儿迟到了又得翻墙进去,上次就差点让我摔下去。”

    叶宪明笑嘻嘻的说:“上次是你太紧张,以为主任过来了,其实本什么事儿都没有。今天这么凉你也不系围脖,吃早饭了没有?”

    边说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脖挂到宗砚的脖子上。

    宗砚鼻子又是一酸,深深吸了两口气,感觉心跳平缓了几分,淡淡道,“没吃,你还好意思说,围巾本就是我的,一冬天你都不肯给我,今天还好意思用它借花献佛。”

    “不要这样拆穿我嘛,老婆今天过生日,还去上课么?要不然翘掉算了,老公带你出去玩?”叶宪明看着街上没有行人,飞快的牵了一下宗砚的手,而后又若无其事的放开,亲昵的问他。

    宗砚看了他一眼,“快考试了,你还不用点心?”

    叶宪明挤了挤眼睛,笑着说:“今天你过生日,怎么还要跟我谈读书啊?我答应你了就会用心念啦,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念啊?你陪我读书的话,比我一个人看有趣多了。”

    宗砚和他并排走着,心中想到,如果不是因为叶宪明没能考上大学,之后又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万般无奈的进了演艺圈。

    如果不进演艺圈,两个人可能本不会变成之后那样。

    宗砚只要一想起叶宪明那晚上对他说的那些话,整个心都像被揉在了一起似的,又被狠狠挤压,难受的几乎要喘不上气。

    现在,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或者说刚刚开始。

    姐姐还活着,房子都是老样子,连叶宪明都还在自己身边。

    这是不是在做梦?这么年轻,这么美好,一定是在做梦。

    可是他又实在希望,这一切并非做梦,也许是老天眷顾自己,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来改变命运么?

    宗砚心里头有些乱七八糟,他甚至默默想着,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么这一辈子,就算拼尽全力,他也不会再让叶宪明进演艺圈了。

    他回头对叶宪明说:“那,你晚上来我家里复习?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正好晚上姐姐要给我过生日,你过来一起吃饭。”

    叶宪明笑着点头,唇角勾的有些狡黠,“行啊,晚上不走行不行?”

    宗砚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说:“不走你想干什么?”

    叶宪明说:“你说我想干什么?”

    “只要你这次考试能够各科都及格,你不仅可以不走,还随便你干什么都可以。”宗砚微笑着递给叶宪明一个眼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都可以哦。”

    叶宪明愣了一下,从后头追上来问他,“是不是真的?那我今晚能不能先预支一点?”

    宗砚皱眉说:“你怎么这么贪得无厌?好了赶快走,一会儿真的要翻墙了。”

    两个人一路上趁着没人注意,又悄悄拉了几次手,这种光天化日下的偷偷,格外能够触动心里的温柔情愫。

    更何况,还是这样失而复得的宝贵感情。

    等宗砚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叶宪明塞给他一个小盒子,笑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进去再看。”

    宗砚心里头又酸又暖,叶宪明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他大概记得,但是却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还能再一次收到那份礼物。

    现在叶宪明的温柔和呵护,宗砚觉得真的像是捡回来的一样,他有些战战兢兢,有些如履薄冰,可是又觉得实在是幸福。

    如果是梦,那这真是个美梦。

    他走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书桌上还有写字时候印下的痕迹,同桌到的很早,正在匆匆忙忙的抄作业,看见宗砚就连忙说,“把物理作业给我抄一下。”

    宗砚把书包放下,取出作业本给他,说:“你拿着吧,一会儿交作业的时候顺便替我交了就行。”

    同桌忙的不可开交,点了点头就又继续埋头苦干,宗砚坐了下来,把刚才叶宪明给他的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枚戒指。

    宗砚拿出来,一言不发的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大小正好,戒指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不一会儿就打了铃,老师夹着课本进来上课,课程宗砚都听过了,学的有些百无聊赖,支着手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讲,脑子里在想他和叶宪明以后的事情。

    如果这不是梦,那就可以当作真实规划来看待,如果这是梦……那平白想一想,也不算吃亏。

    叶宪明要是考不上大学,那也无所谓,这会儿it行业还不算特别兴起,让他去报个班,学学编程作什么的,以后一样不愁工作。

    至于钱的方面,自己还是可以用业余时间写词,投稿,小区那一片的房价还没有涨,趁着现在便宜,可以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闲钱,凑一凑再买一套。

    宗砚一点点的盘算着,筹划着,想着以后应该怎么做,等到了大课间的时候,宗砚看到叶宪明站在教室外头,冲他招手。

    宗砚走出去,叶宪明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忍不住笑了笑,问他:“尺寸合适么?”

    宗砚把戒指亮出来,“你看合不合适呢?”

    叶宪明说:“挺好的,最近没有钱,只能先买个这个,呃,好像叫合金。等以后老公有钱了,再买钻戒。”

    后来两人确实又买过别的戒指,只是在分手的时候宗砚摘下来丢了,唯独这个合金戒指,留了好多年一直不舍得扔。

    宗砚摇了摇头说:“这个挺好的,不用买别的。”

    叶宪明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杯热豆浆和一个面包,递给宗砚说:“早上又不吃早饭,先垫一垫,中午再好好吃。”

    宗砚看着叶宪明手里的早餐,觉得心里头猛的一疼,压抑了多时的情感几乎要决堤崩溃,他轻轻叹了口气,接过面包咬了一口,问叶宪明,“你又逃课去帮我买早餐?”

    叶宪明说:“没有,刚才课间去食堂买的,喝点豆浆,别噎到。”

    宗砚把早餐三口两口吃完,拍了拍手,又对叶宪明说:“我先回班了,中午一起吃饭,你今天把要看的书都整理好,晚上我帮你复习。”

    “老婆,回头。”叶宪明在身后小声喊他,宗砚转过身去,看见叶宪明亮出左手无名指,一个同样的戒指闪闪发光。

    “一样的,情侣款。”

    宗砚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嘴巴,说了声我爱你,就走回了教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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