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

    母亲带着些许疲倦的声音在颜希耳边响起。而颜希此时也愣住了,并没有立刻回答。母亲似乎以为是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睛又看,不过颜希还是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半晌,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上颜希的脸。

    现在的颜希已经比不怎么高的母亲高上了小半个头,母亲想要抬手她的头,却感到有些吃力。

    颜希见状,“扑通”一声跪下,而母亲的手也正好到她的头顶。

    “娘……”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颜希揪着母亲的袖子(那布料的触感早已经与原先不一样了),两人抱在一起,直至父亲踏出门来,才缓缓松开。

    母亲的确是没有想到,颜希竟然会带几个家丁就跑到九江来找他们,自然是欣喜万分,连门都顾不上关,就赶忙拉着颜希进屋坐下,又细细地看她的面容,说道:“阿希可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娘,我就想到您要说这句。”颜希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笑着开起了玩笑。

    话不多的父亲此时也来到她身边坐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话。

    一番攀谈之后,天色有些暗了,颜希便与父母说明自己去客栈跟几个家丁说说,让他们先在那里安歇。而父亲也决定提早离开九江,大概五日之后便起程前往宣平。

    “阿希,你还是先回去吧,否则沈先生他们该担心了。”母亲拉着颜希的手说道。颜母的心里当然是这么考虑的——沈文清已经为自己家提供了那么多帮助,现在女儿又是沈家的养女,如果晚回去了也会担心。

    而颜希却只是笑着摇摇头。当初沈文清叮嘱说如果找到了父母,便要送他们去宣平,切记不可以自己先走。

    看父母住的地方便知,这段时间他们过的很是清苦。往年虽然算不上是锦衣玉食,但在南昌,颜家也算是个富庶人家。想到这里,颜希不禁考虑起他们在宣平的生活来——原先的房子卖给了另一户人家,找栖身之所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颜父自有打算。当初卖房子的时候他只卖了一大半给那户人家,留下一小半与原先的房子隔开,现在还空在那里。原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困扰颜希好几年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颜希执意要与父母同去宣平,母亲拗不过她,也只好答应了。

    那几个家丁都是老实忠厚的青年,一路上安分守己,也对颜父颜母颇有照顾。途中颜希分别寄了两封信给沈文清和司墨,把发生的事情告知他们,心情也平和了不少。

    把父母送至宣平以后,颜希与家丁们回到华亭县。自此之后,她便有了心思去与沈夫人学些待人处事之道,在大场面上也没有那么慌乱了。闲暇时去宣平看望父母,倒也生活的十分快乐。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应天府的乡试即将来临,家中有要应考的家庭都忙的不可开交。

    不过这一切都与颜希没有太多的关系。嫁给欧阳枫两年的司墨也常常邀请她去做客——毕竟欧阳枫不是家里蹲的人,经常会与好友们交流历史学术问题。司墨虽然能理解,但也会觉得无聊。

    这天,颜希与司墨正在为《资治通鉴》中的一个小问题起而起了小小的争论,正巧欧阳枫回来,看见两人都相当认真,便拍了几下手掌,笑道:“颜姑娘与司墨,可真是认真啊……不知道颜姑娘是否有兴趣听一点外面的市井传闻?”

    虽然欧阳枫转换话题的技巧不算太高明,不过他口中的“传闻”一定与别的不太一样。

    看着两人都有些好奇,欧阳枫也没打算再吊她们的胃口。

    他“刷”地一下把拿在手中的扇子闭上,摆出一副“天机不能轻易泄露”的样子。“颜姑娘可知,子升他最近……”

    “怎么了?”

    颜希马上接口,心中泛起一丝担忧之情。

    “也不知是苦读过头了,还是得了什么病,他那眼睛时好时坏,坏时就有如两片黑幕遮盖在眼前,找了好几个大夫看都没有什么效果。上次用了一个偏方治,也不见起色……”

    尽管司墨安慰她说“欧阳枫这个人说话喜欢夸张”,颜希依然相当的担心。白痴都知道眼睛对于读书人来说如同生命一样重要,这时候得了眼疾就意味着努力毁于一旦,实在不是时候。

    沈文清也从县学的教谕那里得知了这件事,作为担忧小辈的长辈也理应去探望一下。再加上县学中与徐阶关系不错的王白谷口中的“小道消息”,师徒俩都有些着急。

    于是第二天,颜希便跟着沈文清一起跑去徐家探望。徐父正在外地,徐阶身边只有母亲陪着,而他现在正靠在椅背上,神色中现出几分担忧。

    沈文清向徐夫人简单行了个礼,急匆匆地问道:“令郎的病情现在如何?”

    徐夫人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道:“时好时坏,现在倒还看的见,有时忽然一下就看不见了,而且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夫也无可奈何……”

    沈文清不懂医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徐夫人道:“夫人莫要担忧,令郎……”

    另一边,颜希向徐夫人行过礼后,就站在一边。徐阶浅浅地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来访表示感谢。颜希则立刻回礼,行完礼后却不知要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立于一旁。

    “颜姑娘近来可好?”徐阶露出淡淡的笑容,反倒是先开口了。

    “不好。原本这两年都没有什么祸事,日子也倒过的清闲,可你徐公子这一病,颜希甚为担心,当然也就不好了。”

    “颜姑娘莫怪,不过也不是在下要得这病的啊。”徐阶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颜希也知道是自己没话找话说,便不再与他聊天。而徐阶此时正要站起身,忽然感觉眼前有两片黑幕一下子遮挡住他的视线,一下子没站稳,就要向地上倒去。

    原本侧对着他的颜希正巧转过身来,条件反地想去拉他,不料徐阶却也本能地要找什么东西扶住,正巧抓住她的手腕,才免得摔倒在地上。

    颜希稍微愣了一下,也拉住徐阶的手臂,小心地将他扶住。徐夫人急忙赶来,扶住徐阶的另一只手臂,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徐阶坐到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多谢颜姑娘……方才有些失礼,请颜姑娘不要责怪。”说罢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样的情景,徐夫人不禁垂下泪来。

    沈文清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这难道不是上天要让这一个天资聪慧的学子失去读书的机会吗?颜希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应先去顾哪边好。

    忽然有家仆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位道长求见。

    医术高超的道人不是没有,不过徐夫人却好像有些忌惮这些道士。颜希对别人家中的事不好多说,便与沈文清两人呆在一边。徐夫人仔细问了那道人的来处之后,才放他进来。

    那个道人好像是岳庙的道士。徐夫人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出门迎接了。

    没过多久,那名道人就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那道人说他姓谢,看了看这满屋子的人,他手执拂尘行了个礼后,便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徐阶。

    “贫道听说公子得了眼疾,特地前来拜访,看看能不能治。”

    徐阶作了个揖,但却依然是淡淡地回答一句:“上天降下无妄之灾,道长不必为我费心,我已经认命。只求能静心钻研,多谢道长关心。”

    那道人哈哈大笑,颜希正奇怪这名看起来不一般的道人是不是哪里的世外高人,道人便捋着长长的胡子,笑着说道:“恕贫道口,搽搽香澜水,死马权当活马医,如何?”

    徐夫人和徐阶不禁苦笑。沈文清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道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那道人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徐阶问道:“道长所说的香澜水,究竟是何物?”

    “岳庙殿东有泉名香澜,其水也许能治病。”道人不慌不忙地回答。说罢,他拿着拂尘行过礼后,便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说是香澜之水有妙用,希望徐阶的病能早日康复。

    颜希皱起了眉头,这香澜水能治病的说法是真是假,实在是难以判断。

    而沈文清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师兄曾经说过,用泉水擦眼有去火的功效。就算那香澜水没有什么用,但也不会使病情恶化,反而有好处,不妨一试。”

    徐夫人与徐阶一商量,觉得沈文清说的的确有道理,便让人去岳庙取了些香澜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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