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
佳音是被吵醒的，玻璃隔间露出大约半寸的距离，刚好可以看见一男一女坐在外面的沙发上，似乎在说些什么，已经极力压低声音。
怎么会在这里？她猛地一拍额头！终于记得是年生把她送到医院。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透过朦胧的花色玻璃去看，白色西装的男子似乎坐在角落里沉思，旁边有人在说什么，可佳音的目光就只被他吸引了过去。就好像很多年前，她初次遇见他，在拥挤的车站，他穿着一身白衬衣，就连球鞋也是那种不染一丝尘埃的白。佳音练了一天体早已一身汗，周围的人挤着赶车，各种味道交融着扑鼻而来，佳音穿过重重人影看着他，脑海里蹦出一句：‘濯清涟而不妖’。多么矫情的形容啊，佳音历来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诗文。可遇见年生以后，凡事都有例外。
“你醒了？”年生发现了她。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佳音以为他们在外面开会，话还说完就发现坐在那里的竟是青朗，而他旁边那个女子……
“佳音姐。”她摘了眼镜打招呼，“你昨天莽莽撞撞站在马路上可吓坏我了，要不是年生反应快，你就砸到后面的栏杆上去了。”
佳音讪讪，“想事情入神了，一时没注意。”
年生瞥了她一眼，淡淡说：“就属你擅长呆。”又加一句“擅长随处呆……”
呃……佳音没反应过来，倒是果果和青朗都笑了，青朗意味深长地说：“师姐要真呆，怎么能找到回来的路。也不枉你独守空闺这么多年。”
佳音以前很喜欢这个明明和自己同级却非要叫自己师姐的青朗，因为他有一张利嘴。曾经当做笑话来看，如今却轮到自己被别人看。她只能笑笑。
果果说：“有心思在这里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发外面的狗仔。”
原来，外界看来青朗就是田木男友，两人当年一起留学英国不说，田木出道后，青朗又动用所有的传媒手段维持她在娱乐圈的地位，这样的一对金童玉女，女方却又和星凯传媒的董事长梁年生走得极近，被记者拍到一起吃饭已经不是少数。女明星傍大款向来为人津津乐道，何况果果近两年又是如此的炙手可热。
果果无奈地说：“昨天和年生来医院被拍到了，所以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等人呢！”
佳音不懂娱乐圈生存规则，疑虑说：“公开你们兄妹关系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佳音也觉得话有些不合宜，正想说什么却被青朗抢先：“曝光率代表着明星的寿命，没这个噱头炒作，怎么顺利进军影坛？”
原来如此。
“不过……他们哪里是狗仔，一个个如狼似虎！要不是为了果果形象，我好几次都想揍人！”能让好脾气的青朗骂人的人可不多，可见那群记者着实很敬业。
“要不是你出去没顾忌，会经常被偷拍么？一样是出去吃饭，我和年生……”
青朗立马反驳，“‘田木新欢旧爱两头忙，传媒巨头博笑掷千金’不照样闹得沸沸扬扬？”
果果气鼓鼓：“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去解决！我要赶通告，八点就要走。”
局面不晓得什么时候带上了火药的气息，佳音刚准备出来打圆场，一直沉默的年生忽然靠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里。一股温暖顿时袭了上来，一路向上竟蔓延到了心口，刚刚在酝酿在嘴里的话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佳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梁果果，生孩子都不止是一个人的责任！亏你还是一个演员，一个人只能唱独角戏不知道吗？”
果果拍案而起，“谁乐意和你生孩子啊？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
佳音被这枚炸弹震得不轻。
“谁乐意？我乐意啊！我就是死皮赖脸拖着你，明明知道你爱的是别人我还这样贱，以为只要守在你身边你就迟早会有回头的一天！我做了这么多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的曝光率？现在利用完我了就过河拆桥是吧？”
果果忍无可忍，“青朗，我要和你分手！”
半响，沉默弥漫了整间病房。佳音看着两人气冲冲地出去见记者，终于问：“他们俩是什么时候……？”
年生漫不经心地坐到一边去，丝毫没有看见在松开手的瞬间佳音脸上的怔忪。“刚刚。”
“……他们又要分手？”
受不了佳音无厘头的问题，年生示意她看沙发上从头到尾一直被她忽视的那本剧本，“处女作，近期开拍。这是众多融不进的场景之一，希望你有好的评价。”
所以，刚刚两人只是在这里对戏？佳音看着自己还留有他体温的手心，原以为他是怕她多想才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心安，结果只是演戏而已。
他那样的温暖。
也是戏。
走廊上的记者渐渐散去时，已经到了九点半。
年生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出去吃早餐。”佳音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翻了翻随身带的记事本才发现今天是周末。 找不到理由的她只好埋头跟上。
银色的法拉利在市里绕了很久，下车的时候佳音看着这栋普通的居民楼有些愣怔。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是什么地方。倒是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从巷子里飘出来，肚子在瞬间叫的很欢快。
走在前面的年生回头，“快点，我饿了。”
直到两碗热气腾腾地汤面上来，佳音才小声地问他，“这里是一品香？”
年生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恩。”
佳音看着周围的陈设，实在变化太大。原来用的木凳木桌也换成了小餐馆用的不锈钢桌椅，碗筷也是印上了市质监局的盖章，等等……原本挂在西面墙上的那副十字绣呢？佳音记得以前和年生来，上面的时候老板娘见佳音一直看着那副鸳鸯戏水，便笑说：“自己闹着玩的，上不了大台面，不过是留个纪念罢了。”佳音问为什么。老板娘说：“俺和那口子成亲是瞒着家里人的，没钱照结婚照，就用这个抵了。”
结婚不照结婚照，这换做任何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怎么也不会依吧？可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那么甜蜜，佳音还想问什么，厨房里老板探出头来，喊道：“面好了，快端过去！”老板娘笑着过去了。
其实，每天这样忙忙碌碌，也是种幸福。
出其意料地是老板居然没换。
老板娘认出了佳音，惊讶说：“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啊！”是啊，的确很久了。
和她寒暄了会，佳音不经意的问出所想。老板娘‘哦’地一笑，“那个啊，俺前两年和那口子回娘家了，原本要在乡下种田，就带回去了。后来乡下收成不好，回来的之后才晓得这门面盘给过别人，装修都换过了。我们索就随这个样子了。”
佳音讶异：“家里人同意了？”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都这么多年了，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那口子对俺好就成，爹娘也只盼这个。”
说了一会，老板娘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佳音愣愣地看着那面十字绣曾经挂过地地方出神，虽然重新粉刷过，她还是能一眼看出那对戏水的鸳鸯在哪里。
年生看她一直发呆，以为味道不如当年，“难道差很多？”
触及年生目光的那一霎，缭绕在心头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低头吃了一口，“没有。”
味道还是那么的浓郁，细碎的蓉经过老板的秘方调制有种独特的香味。什么都没有变，老板、老板娘，生意依旧红火，甚至他们现在坐的地方都还是当年的座位。可即便如此，心底却还是逃不过分离八年的生疏，曾经万分依恋的恋人，如今对坐，也只有各自吃着面前那碗面。
“变了那么多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人还是如前就可以了。”
佳音抬头，年生却看都没看她专心吃面。他刚刚是和她说话吗？
沉默一直伴随着他们到最后，年生把佳音送到家门口，要下车的时候，年生忽然说：“对不起。”
“恩？”佳音有点不着头脑。
年生敛下眼帘，“果果今早的通告是六点，是我临时调到了八点。”面对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终究是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力道那么地重，似乎要把这八年自己空虚地怀抱一下子填满，用力地嗅着她的气息，即便是在梦里都不敢奢望还有这一天，她终于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这样的触手可及。
“因为我没有理由。”
若她醒来要离开，他已经没有了留住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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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在这里？她猛地一拍额头！终于记得是年生把她送到医院。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透过朦胧的花色玻璃去看，白色西装的男子似乎坐在角落里沉思，旁边有人在说什么，可佳音的目光就只被他吸引了过去。就好像很多年前，她初次遇见他，在拥挤的车站，他穿着一身白衬衣，就连球鞋也是那种不染一丝尘埃的白。佳音练了一天体早已一身汗，周围的人挤着赶车，各种味道交融着扑鼻而来，佳音穿过重重人影看着他，脑海里蹦出一句：‘濯清涟而不妖’。多么矫情的形容啊，佳音历来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诗文。可遇见年生以后，凡事都有例外。
“你醒了？”年生发现了她。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佳音以为他们在外面开会，话还说完就发现坐在那里的竟是青朗，而他旁边那个女子……
“佳音姐。”她摘了眼镜打招呼，“你昨天莽莽撞撞站在马路上可吓坏我了，要不是年生反应快，你就砸到后面的栏杆上去了。”
佳音讪讪，“想事情入神了，一时没注意。”
年生瞥了她一眼，淡淡说：“就属你擅长呆。”又加一句“擅长随处呆……”
呃……佳音没反应过来，倒是果果和青朗都笑了，青朗意味深长地说：“师姐要真呆，怎么能找到回来的路。也不枉你独守空闺这么多年。”
佳音以前很喜欢这个明明和自己同级却非要叫自己师姐的青朗，因为他有一张利嘴。曾经当做笑话来看，如今却轮到自己被别人看。她只能笑笑。
果果说：“有心思在这里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发外面的狗仔。”
原来，外界看来青朗就是田木男友，两人当年一起留学英国不说，田木出道后，青朗又动用所有的传媒手段维持她在娱乐圈的地位，这样的一对金童玉女，女方却又和星凯传媒的董事长梁年生走得极近，被记者拍到一起吃饭已经不是少数。女明星傍大款向来为人津津乐道，何况果果近两年又是如此的炙手可热。
果果无奈地说：“昨天和年生来医院被拍到了，所以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等人呢！”
佳音不懂娱乐圈生存规则，疑虑说：“公开你们兄妹关系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佳音也觉得话有些不合宜，正想说什么却被青朗抢先：“曝光率代表着明星的寿命，没这个噱头炒作，怎么顺利进军影坛？”
原来如此。
“不过……他们哪里是狗仔，一个个如狼似虎！要不是为了果果形象，我好几次都想揍人！”能让好脾气的青朗骂人的人可不多，可见那群记者着实很敬业。
“要不是你出去没顾忌，会经常被偷拍么？一样是出去吃饭，我和年生……”
青朗立马反驳，“‘田木新欢旧爱两头忙，传媒巨头博笑掷千金’不照样闹得沸沸扬扬？”
果果气鼓鼓：“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去解决！我要赶通告，八点就要走。”
局面不晓得什么时候带上了火药的气息，佳音刚准备出来打圆场，一直沉默的年生忽然靠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里。一股温暖顿时袭了上来，一路向上竟蔓延到了心口，刚刚在酝酿在嘴里的话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佳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梁果果，生孩子都不止是一个人的责任！亏你还是一个演员，一个人只能唱独角戏不知道吗？”
果果拍案而起，“谁乐意和你生孩子啊？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
佳音被这枚炸弹震得不轻。
“谁乐意？我乐意啊！我就是死皮赖脸拖着你，明明知道你爱的是别人我还这样贱，以为只要守在你身边你就迟早会有回头的一天！我做了这么多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的曝光率？现在利用完我了就过河拆桥是吧？”
果果忍无可忍，“青朗，我要和你分手！”
半响，沉默弥漫了整间病房。佳音看着两人气冲冲地出去见记者，终于问：“他们俩是什么时候……？”
年生漫不经心地坐到一边去，丝毫没有看见在松开手的瞬间佳音脸上的怔忪。“刚刚。”
“……他们又要分手？”
受不了佳音无厘头的问题，年生示意她看沙发上从头到尾一直被她忽视的那本剧本，“处女作，近期开拍。这是众多融不进的场景之一，希望你有好的评价。”
所以，刚刚两人只是在这里对戏？佳音看着自己还留有他体温的手心，原以为他是怕她多想才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心安，结果只是演戏而已。
他那样的温暖。
也是戏。
走廊上的记者渐渐散去时，已经到了九点半。
年生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出去吃早餐。”佳音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翻了翻随身带的记事本才发现今天是周末。 找不到理由的她只好埋头跟上。
银色的法拉利在市里绕了很久，下车的时候佳音看着这栋普通的居民楼有些愣怔。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是什么地方。倒是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从巷子里飘出来，肚子在瞬间叫的很欢快。
走在前面的年生回头，“快点，我饿了。”
直到两碗热气腾腾地汤面上来，佳音才小声地问他，“这里是一品香？”
年生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恩。”
佳音看着周围的陈设，实在变化太大。原来用的木凳木桌也换成了小餐馆用的不锈钢桌椅，碗筷也是印上了市质监局的盖章，等等……原本挂在西面墙上的那副十字绣呢？佳音记得以前和年生来，上面的时候老板娘见佳音一直看着那副鸳鸯戏水，便笑说：“自己闹着玩的，上不了大台面，不过是留个纪念罢了。”佳音问为什么。老板娘说：“俺和那口子成亲是瞒着家里人的，没钱照结婚照，就用这个抵了。”
结婚不照结婚照，这换做任何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怎么也不会依吧？可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那么甜蜜，佳音还想问什么，厨房里老板探出头来，喊道：“面好了，快端过去！”老板娘笑着过去了。
其实，每天这样忙忙碌碌，也是种幸福。
出其意料地是老板居然没换。
老板娘认出了佳音，惊讶说：“小姑娘，你好久没来了啊！”是啊，的确很久了。
和她寒暄了会，佳音不经意的问出所想。老板娘‘哦’地一笑，“那个啊，俺前两年和那口子回娘家了，原本要在乡下种田，就带回去了。后来乡下收成不好，回来的之后才晓得这门面盘给过别人，装修都换过了。我们索就随这个样子了。”
佳音讶异：“家里人同意了？”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都这么多年了，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那口子对俺好就成，爹娘也只盼这个。”
说了一会，老板娘就被其他客人叫走了。佳音愣愣地看着那面十字绣曾经挂过地地方出神，虽然重新粉刷过，她还是能一眼看出那对戏水的鸳鸯在哪里。
年生看她一直发呆，以为味道不如当年，“难道差很多？”
触及年生目光的那一霎，缭绕在心头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低头吃了一口，“没有。”
味道还是那么的浓郁，细碎的蓉经过老板的秘方调制有种独特的香味。什么都没有变，老板、老板娘，生意依旧红火，甚至他们现在坐的地方都还是当年的座位。可即便如此，心底却还是逃不过分离八年的生疏，曾经万分依恋的恋人，如今对坐，也只有各自吃着面前那碗面。
“变了那么多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人还是如前就可以了。”
佳音抬头，年生却看都没看她专心吃面。他刚刚是和她说话吗？
沉默一直伴随着他们到最后，年生把佳音送到家门口，要下车的时候，年生忽然说：“对不起。”
“恩？”佳音有点不着头脑。
年生敛下眼帘，“果果今早的通告是六点，是我临时调到了八点。”面对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终究是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力道那么地重，似乎要把这八年自己空虚地怀抱一下子填满，用力地嗅着她的气息，即便是在梦里都不敢奢望还有这一天，她终于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这样的触手可及。
“因为我没有理由。”
若她醒来要离开，他已经没有了留住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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