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承诺了……

    (四十三)

    我总是在想,自己该怎样去找阿景哥,该甚麽时候去,该跟谁一起去。可我就是没想过,阿景哥也有可能会回来找我。

    也许这是出於我对阿景哥那轻微的不信任吧,潜意识中我好像一直觉得在努力挣扎的人只有我。即使到了今天,我也常想,要是那时我对阿景哥放多一点的信心,要是我更体谅阿景哥一点,那几年,我应该不会撑得太辛苦。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跟他重遇的情形会是那样的,这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其实那时在得到阿景哥的地址後没多久,我曾静悄悄地写过一封信给他。信的内容,我本已不太记得了。因为那封信寄出後,我从来没得到过回覆,渐渐连信的内容也忘却了。有一阵子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寄出过那封信,直到好多年後我向阿景哥提起,他才告诉我的确有这麽一回事,我也才肯定自己真的有那麽一个晚上,默默躲在被窝中,一边流著泪,一边写著那些歪歪斜斜的字。可惜的是那封信後来也让阿景哥给丢失了,反倒是内容他竟还能一字一句的背诵出来,要是他没记错,那信大概是这样子的:

    阿景哥:

    哥,我好想你,想你想到让我忍不住要写信给你。我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地址,我没让芯姐知道,我怕她再次把你送到更远的地方。

    哥,你为什麽一声不响就走了呢?你不是说永不放弃吗?你怪我突然离开香港吗?那是芯姐的意思呀,我不得不走。我好难过。你也是吗?

    也许,若我没把这一切告诉芯姐,我们会好过一点。也许我们不用分离,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在香港,或者在老家生活。可,哥,我不後悔,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不想瞒芯姐。我想让她知道。哥,你後悔了吗?

    阿景哥,我好想见你,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讲,可我不知甚麽时候才能见你。我觉得我快崩溃了。哥,你想见我吗?

    岚

    记得当阿景哥得意洋洋地把整封信念给我听时,我真挺难为情的。我想我写那信的时候,大概挺激动的吧,语无伦次,词不达意的。不过从那封信可以看得出来,那个时期的我,真想阿景哥想疯了。老实说,香港之行,对我的影响真蛮大的。简颺的话固然点醒了我,让我懂得体谅阿景哥,不再对他猜忌,只是这还是不够跟阿鹏哥相遇的那个冲击来得利害。

    得知阿鹏哥跟萧流的事以後,我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感觉:不甘,真的很不甘心。起初我当然以为自己是为芯姐抱不平,觉著芯姐被这两个男人背叛,替她感到不值。可後来想想,自己明明也伤了芯姐的心,还凭甚麽说人家背叛?这才发现,我心里不舒服不甘心,也算是出於自己那妒忌心。我就是觉得,明明大家也是遭世俗反对呀,怎的他们就能开开心心住一起,我跟阿景哥却得相隔两地呢。我心里觉著这太不公平了,就告诉自己非得去找阿景哥不可,想著想著就觉心痒难耐,那种此刻就要去见他的冲动竟又复燃。再加上阿鹏哥给我的那地址在身,让我更觉得跟阿景哥见面再不是那比登天更难的事儿,我知道自己已重拾信心。这真得归功於简颺跟阿鹏哥。我往香港走那一趟,果然是没有错的。

    往後的三两年,我比之前的每一年都要拼劲。我把大部份精力放在念书方面,因为我知道兼职再帮补不到甚麽了,我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工作,而为了得到那个,我必须认真地念书。那会儿我已经升大学了,好不容易进了辅仁的新闻系,课业挺忙,学的东西也难。我高中时代虽然也很用功,但我毕竟算是底子比较弱的一群,尤其在英语方面,我可能是整个系里最糟糕的一个,所以还是得特别的努力。大学生活,比我想像中来得吃力。

    不过,那时候辛苦的除了我,还有芯姐。老爸老妈在我十九岁那年都已经退休了,整头家再次靠芯姐跟菁姐撑著。芯姐已经三十岁了,其实在我们那时代看来,三十岁还算很年轻。可我说过,芯姐是个思想挺守旧的人,作为一个已经三字头还曾离过婚的大姑娘,我不难想像她的焦急。只是芯姐始终把家庭放在第一位,每一个弟妹她都当作宝,为了供我们念书,她只拼命工作,日以继夜,能赚多少就赚多少。而她的身体也是在那几年开始转坏的,气候一转她就感冒,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频频往医院跑。只是每次也很快就痊愈,她也让我们别放心上,我们也就没过份担心,心里想著芯姐还年轻,应不会出甚麽事儿。

    至於阿景哥的事,芯姐始终没再当面向我提起过,也好久没用那种阴郁的眼神看我了。我想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不管外在还是内在也比从前明朗不少,芯姐大概以为我已想通了吧。有几次我为了课业上的问题往家带了女孩子,芯姐都笑不拢嘴的,好像办甚麽喜事儿似的,弄得人家女孩子都不好意思了。芯姐怎麽也没想到,我那几年会变得开朗,不过是因为我比从前更看清自己的目标而已。她误解,我也懒得点明,反正她终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我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短暂的平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已经二十一岁,念大三了。屈指一算,跟阿景哥分离以後,已过了整整七年。七年的光阴,真太长了。从前我跟阿景哥总形影不离,一下子却分开了整整七个年头,我觉得这几年我能平平稳稳地生活过来,真是一个奇迹。

    二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我又往香港跑了一圈。很短的一个旅程,也没甚麽得著,会跑那一趟也纯粹是直觉使然。每回我想阿景哥想得要紧,总想回去看看。可结果那趟旅程跑得挺多馀的,除了四处走走,已没甚麽事可干,反正那几年的香港,只是楼建多了,人变多了,其馀变化也不大。要说比较有意义的,就是那回看到了简颺的男朋友,很标致的一个男生,跟简颺好不相衬,看得出来他俩都是真心的。我看著他俩高兴,我也高兴,可就是有那麽一点落寞。那种看到阿鹏哥跟萧流时油然而生的不甘,那一刻特别的强烈,像在不断膨胀,撑得我隐隐作痛。

    可那感觉也只维持了十来天。那趟旅程过後没多久,甚麽都变了。不管是我,还是身边的人的心情,全都不一样了。

    那是我从香港回来的一礼拜後,我还在放假,上午去见了几个大学的朋友,也都是那种酒肉式的,始终不够我高中时的伙伴来得亲,也不够我在香港那票兄弟来得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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