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们中了埋伏,死伤累累,大家只顾着逃命,牲口也懒得管,庄里庄外,火光四起,烟焰冲天,长短枪支打的砰砰乱响,中弹者倒地惨嚎,骡马受了惊吓,挣脱了缰绳四散奔逃,局面一时混沌不堪。

    众人抢出庄来,本待追击溃匪,收缴金银(土匪因为职业的关系,都有些黄白之物,一般都是贴身携带),雷洋却不应允,反带着众人收拢马匹,他是头领,大家也只好随他,好在捉些牲口牵到市集,也是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谁知收拢了马匹,雷洋还有后招,他招呼陈必勇留守庄子打扫战场,救护伤者,自己却带着狗子等几个会骑马的庄丁,押着俘虏,竟说要用这十来人的小队,狂奔四十里地,偷袭槐九在架子山的老巢。这个提议非常大胆,甚至有点异想天开,如果是放在平日,恐怕难有响应,但是这个时候,庄丁们刚打了大大的胜仗,心气已完全不同,对自家头领更是推崇备至,再说槐九土匪世家,想来金银定然不少,所以都欢呼雀跃、闻风影从,竟似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一般。

    大家也不说闲话,乘着夜色一路狂奔,直奔架子山而去。

    雷洋无非想乘着胡子溃败慌乱之际,追上去佯装溃兵,藏在人堆里面,接着夜色的掩护混进山门。谁知槐九一死,再加上老虎不知所踪,胡子们人心早散了,东颠西跑的,竟如“树倒猢狲散”一般,根本就没多少人回山寨。

    眼见计划赶不上变化,雷洋无法,只好干脆着众人纵马疾驰,干脆学学胡子方才的手段,打山寨一个措手不及。

    许是走了狗屎运,胡子们忙着逃命,竟没有人回来报信,也许雷洋等人马快,赶到前面也说不定,总之一行人赶到山下,却见寨子里一片安宁沉静,几个值夜的兄弟懒懒地缩在坎子对面的门洞里瞌睡,懵懵懂懂的,竟无人知道攻打庄院失败,瓢把子丧命的消息,更别提有什么防备。

    雷洋知道机不可失,恶狠狠揪起俘虏,用那把刚得到的自来德手枪顶着俘虏的脑门,让他叫门。小贼无法,抖抖嗦嗦地叫了几声,对面却没什么动静。

    难道情况有变?几个庄丁颇为焦急,二狗子按捺不住,悄悄抬起枪杆。雷洋却不急不躁,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示意手下耐心等候,手中的自来德却加上几分力,顶着小贼的脑门,冷冷喝道:“大胆点,再喊。”

    贼人却抖得更加厉害,萎萎缩缩又叫了几声,声音里已然带着些哭音。

    雷洋皱着眉头,心说这人也太懦弱了,做土匪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少见。正在这时,却听得山门那边吱吱呀呀一阵轻响,当值的土匪骂骂咧咧,已然绞动绳索,放下栈桥。

    众人哪还客气,一拥而上,纵马践踏,个个凶神恶煞,人人似夺命无常,几个庄丁杀得性起,也不管什么青红皂白,逢人就是一枪。留守的胡子本就人少,精壮的都下山去了,出其不意之下,竟是一面倒的局面,特别是知道槐九挂了之后,纷纷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只求能得个活命的机会。

    雷洋心中那个得意啊,简直无以言表。他快步走过旌旗飘飘的演武场,昂首阔步入得聚义堂,大马金刀地倨坐最上方的黑色交椅之上,心说虽然俺们是地主阶级的私人武装,但现在干得也算除暴安良的义举吧。在他的左右两边下手,跟来的几个庄丁骨干也坐在厅堂的交椅之上,东摸摸,西看看,又是好奇又是得意,纯粹乡巴佬现世的模样。

    雷洋看着手下的可笑模样,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看着堂里摆放的一大堆金银细软,问道:“槐九怎么说也是大胡子吧,难道就这么点东西?”

    老管家跪在地上,把头低了又低,恭敬道:“大王明鉴,确实都在这里,不敢欺瞒众位英雄。”

    雷洋心说狗屁!槐九的底细我还不知道,否则这特种兵兼头领岂不是白做了?

    正待言语间,却听“砰”的一生枪响,不半晌却见小毛带着几个人扛着麻袋,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走进厅堂,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三两岁的小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大家都很好奇,这女人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压寨夫人?只不过也忒难看了点吧!这小子难道就是少寨主?嗯,不错,倒也是个大胆的坯子。

    小毛非常兴奋,叫声里透着巨大的喜悦:“头领你看!”说着解开麻袋口的绳索,顺手推dao地上。却听哗哗哗一阵响声,数不清的大洋涌出口袋,白晃晃铺了一地,在灯火的辉映下闪着摄人的光彩。

    厅堂里的庄丁都是些佃农,一年到头都挣不了几块钱,哪见过这个,一时间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瞪着大洋,呵呵傻笑。

    雷洋心头狂喜啊,心说这回发财了,怕有好几万个吧!脸上却不露声色,重重地咳嗽两声,沙哑着嗓门呵斥道:“啊?就这么点出息?”他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先松个小口:“这些大洋人人有份,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我王雷洋的为人大家也清楚……?”

    聚义堂里立时欢声雷动,庄丁们兴高采烈,拍手跺脚,高声嚷嚷,人人都和旁边的人说话,人人都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别人说的是什么。

    雷洋待手下人略微停当,双手抬起来压了压,众人立时屏声静气,等待首领发话,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雷洋非常满意,看来金钱的魅力果然古今不变啊!他以前看历史书,记得老袁说起治兵的经验,道是要一手拿着水火棍,一手拿着钱袋子,方才管用。现在看来,果然丝毫不爽!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雷洋好奇道。

    小毛道:“刚才我和两个兄弟搜寻后院,发现了一个暗窖,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一些银钱,还有这个女人也在那里。我们收拾银钱,这女人却想趁机逃跑,我这才开枪威吓,把人留下。”

    雷洋暗暗思量,这女人能躲在胡子藏银子的地窖,多半真跟土匪头子有些关联,这却如何是好,一个弱质女流,放是不放?

    他这么一沉吟,低下跪着的老管家慌神了,不停地磕头,口口声声道:“英雄!英雄啊!您老人家就留下这孤儿寡母吧,好歹给槐家留下点血脉……小老儿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您的大恩啊……”他已经很老了,给槐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真情流露,哭得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堂上的庄丁看在眼里,虽然知道他是个胡子,也难免心酸。

    狗子阴狠的瞟了瞟那母子,伸出手掌,朝雷洋作了个砍头的手势。

    雷洋感到很为难,他也不是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可是对着面前无依无靠的女人孩子,他实在下不了手,再说刚才自己前脚刚击毙槐九,转眼又来杀他的女人孩子,叫他如何能够做得出来?一时间犹豫不决,狠不下心肠。

    众庄丁面面相觑,心说这自家头领刚才在庄子里如杀神一般,不知道多少好汉的性命都坏在他的手里,怎么这个时候却如此懦弱,对着一个女人却做出这般情态?

    那女人却抬起头冷冰冰道:“四叔,你求他做甚?要杀就杀!这个鬼地方,就算要我死,我也不愿意再多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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