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名叫马三喜,是大义市政府接待处处长,能喝能讲能办事。在调到接待处之前,在上海、省城办事处呆过,因为工作能力强、领导赏识,一步一步地从办事员升副科长、升科长、升办事处副主任,到37岁终于当上驻省城办事处主任,满届以后给领导汇报,想回家照顾在读高三的孩子马一鸣。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也是一家最举足轻重的角色,领导通情达理,慎重考虑后表示同意,但要他推荐一个和他工作能力、工作水平相当的同志,他再三考虑,就推荐了当时任接待处处长老彭的儿子。老彭的儿子彭喜庆和老马是一同进的政府办,当年被称为双喜,没想到喜庆升了科长以后就原地踏步了好一阵时间。在政府办呆了近十五年,在科长位置上干了上十年,现在都四十一岁了还没有一点进步。老彭曾多次向领导反映,喜庆本科毕业,人聪明活泛,希望领导在喜庆肩上多压点担子,好让喜庆为党多做点贡献。领导说考虑考虑研究研究,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就是没有下文。换了一届领导老彭又反映,儿子还是一动不动,眼看着别人升的升,迁的迁,自己的儿子还是老科长一个,心里急的就象火燎裤裆一样。转眼就要退休,儿子的事却没有着落,心里那个灰呀,那个急呀,就别提了。就在老彭为儿子的事垂头丧气、心灰意冷的时候,老马回来了,老马知道老彭的心病,只要能把他儿子搞上去,他自己的荣辱算个鸟事。老马在李市长的点拨下,邀老彭到街上找个包厢喝了一回酒,谈起老彭儿子的未来。老彭很开心,然后又回请老马一次。在老彭儿子彭喜庆的陪同下,两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回,五瓶茅台,三个人只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喝高了以后,老马大话在前,说道:“老彭,喜庆老弟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就等好消息吧。”

    过了两天,老彭写了退居二线的申请。彭喜庆就被谢秘书长叫了去,说了一通踏平坎坷成大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等等的大道理,然后说,通过多年的组织培养,你象一颗果子一样已经成熟,为党多做贡献的时机也已成熟。最后问他对到省城办事处工作有没有信心,有没有意见?彭喜庆说有信心,同时感谢党多年的培养,感谢谢秘书长多年的关照。

    正式谈话结束时,谢秘书长笑笑着说:“小彭呀,省城办事处可不是个闲职呀,再说了,你一个科长一下蹦了两级,蹦到正处了,可了不得啊。”

    彭喜庆知道自己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但在秘书长面前却不能露出一点形色,也笑笑着说道:“感谢秘书长多年的悉心照顾和呵护。谢秘书长,以后只要你一句话,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小彭啊,你这句话就不对了,我可要批评你。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党。不是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而是党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这个孩子……”谢秘书还是笑容可掬的样子说道,“走吧。到了新岗位,要好好为党工作啊。”

    “我记住了,谢秘书长,上任以后,我会定期给秘书长您汇报的。”喜庆说着,很礼貌、很小心地走出谢秘书长办公室黄花梨包的十分精致的木门。

    就这样喜庆没遇到任何阻力、顺风顺水地当上省城办事处主任。当然老马也顺理成章地被组织安排在接待处,接任了老彭接待处处长的位置,成了老彭的上级。喜庆上任前夜,老马、喜庆、老彭三人开车到一处偏僻的宾馆又好好地嘬了一顿。散火时,老彭交给老马一个信封,说道:“大恩不言谢。这点小意思你先收下。”老马说什么都不要,还当着喜庆的面,推心置腹地对老彭说:“按理说,我和喜庆都是你看着成长起来的,在心里我已把你当叔叔看待。所以这次做事我就直来直去。你要是这样就是想把你这个侄子一脚踢出去。”“但是……”老彭话刚出口,老马立刻把老彭的话堵了回去,并打着官腔戏谑地说道:“但是什么,以后不许这样,都老同志了,一点思想觉悟也没有。”

    老彭见老马态度坚决,只好把信封收回,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然后对喜庆说:“没有你马哥,就没你今天,马哥就是你亲哥,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今后际遇如何,你都要跟你马哥一条心。”

    “记住了,客套多就生分了,对人好,好在心里,而不在口头上,马哥,我说的对不对?”喜庆对老马说道。

    老马一开始对喜庆叫他马哥本不以为然,论年纪自己只比喜庆大一个多月,论资历虽然自己早一点上正处级,但在科级上与喜庆还是齐头并进的。因此,要喜庆叫哥只在喝酒兴头上开玩笑时才偶而为之,现在老彭要喜庆真的认他做哥,他倒觉得有点不太自然。“对真人要真心,对那些假人你真心行吗!”老马答了喜庆一句。

    喜庆说:“马哥,今后你就看吧,我这个老弟称不称职。”

    听到老马和喜庆一问一答,其情真真,其意切切,老彭笑了。老彭说:“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走到车边,喜庆说,“我最小,我开车,你两个就享受一下吧。”老彭和老马不置可否,相互搀扶着上了汽车的后座。

    喜庆上任后,凡是老马到省城办事有空余时间,喜庆都要接他去喝喝酒,泡泡脚、泡泡澡,玩上一玩。老马开始不习惯,但玩着玩着,觉得能有这样的老弟也是好事一件,至少在官场上有个人帮衬。提高认识以后,老马和喜庆的联系变得主动起来,到省城办事,再不需要老彭给喜庆通风报信,而是自己主动给喜庆打电话,时间紧就说办完事就回去,时间宽裕,就要喜庆安排见几个朋友。

    喜庆乐着,老马每见喜庆一次,就往喜庆身上加一个满分,时间长了,两人就真的比弟兄还亲。

    清仁第一次听老马说起喜庆,是老马侄子马见朝进公司之后老马为感谢他而组织的一次酒宴上。当时,马见朝高中毕业高考没有考上大学本科,专科他又不想去,整天呆在家里,同学不见,朋友不见,象个闷葫芦。长此以往,老马怕他生出怪病来,就托人找关系,想给他找个工作,但找了几个,他都不满意,最后老马硬着头皮找到泰达公司,恰逢清仁刚升任公司副总,老马知道清仁是潜力股,就直接找到清仁,要清仁给马见朝谋个差事,清仁没有推脱,跟毕总详细汇报了老马的为人、老马侄子的情况,毕总听完汇报,直截了当地对清仁说:“进个把人,你定就是了。”就这样,马见朝顺利进入公司的销售部。清仁去党校学习的前一天,老马约清仁在南天宾馆吃饭,说一是感谢清仁给侄儿马见朝谋了一份好差事,二是为清仁饯行。饭间,老马把喜庆推荐给清仁,说喜庆是他的铁弟兄,然后一五一十地说他和喜庆的关系。席散了,老马开着三菱车把清仁送回家。把清仁送进屋,才又下楼从车屁股搬出一件中华烟,扛进清仁的家里。清仁推着说道:“你这礼也太重了,我不能收。”老马说道:“大恩不言谢,烟酒不是行贿受贿,再说,这些又不要我出钱,你怕什么。记着,到了省城一定要找喜庆啊。”说完,老马转身就走。

    清仁当时酒喝得确实有点高,头昏昏的,老马说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等他回过神来,已听到老马车的马达已经响了。

    清仁看着烟,想起中华烟红红的壳子,便联想起老马说的喜庆,觉得人顺风顺水的时候,什么事都饱含着喜庆的色彩。就这样,喜庆的名字就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但进党校一个多月,清仁都没有找过喜庆。喜庆打了几回电话,清仁也以有事走不开来推脱,光阴荏苒,时间蹉跎,什么时候才方便与老马推荐的这座真神碰面呢?清仁想到自己的顾虑,总觉得不及早地见到喜庆总有点对不起老马的味道。

    这次老马来肯定会带喜庆一起来的。清仁下楼时这样想着。等清仁走到大厅,老马的电话来了,清仁一接,问老马住在哪里,老马说,住在天元大酒店,把清仁吓了一大跳,清仁左顾右盼,没看见老马的影子,才定下神来,接着说道:“住哪个房间,我来看你。”

    老马说:“不急,你先上你的课,到十一点半我和喜庆再来接你。”

    “那好吧。”清仁说完,飞快地要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回到宿舍,杜局长不在,清仁想,刚好可以睡一个回笼觉。当即鞋也不解,便直挺挺躺在床上,太累了,太累了,旅游累,和小龙过生日更累。整整一夜清仁都没怎么合眼,才要迷着,小龙又动起手来,迎合吧,自己确实已体力不支,不迎合吧,又怕坏了小龙的兴致,清仁躺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睡是醒。到十一点二十,老马电话来了,说他和喜庆马上就到。挂断老马的电话,清仁草草地洗了把脸,从包里取出几包软壳芙蓉王放进手提包里,然后扯了一支烟点上,慢慢吞吞地向操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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