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天空是粉红色的,月亮大大的圆圆的挂得很低。一片没有尽头的草坪,看不到人也看不到任何生物,走在上面感觉整个人东倒西歪轻飘飘使不上力气,站不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浴袍不合身的缘故,空空的还有点凉。

    孟德觉得自己就好像由一片树叶变成了一棵小草,虽然立在了地上,但对于自己会倒像何方,依然不能做主。一切随风。

    可是这里又没有风,只有一些零星的不时从远处突然飞射过来的奇怪的石头。有时离你很远,有时明明知道它会撞上自己,可就是躲不开。行动实在是太艰难了。

    孟德突然想到,其实自己仍旧是一片落叶,看似落到了草坪上,实际是掉进了水里。随波逐流,飘飘荡荡,也前进也在移动,可这里几乎是一片静水,摇啊晃的好不容易才前行一点点。

    嗖地一声,那奇怪的石头又从孟德的肚子上穿射了过去,头一次被击中胸口的时候,孟德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就好像是错觉,那块飞速的石头根本没有打中他,是他自己看错了。或者压根就没有什么石头,全是他的空想。

    不管怎样,至少他知道那些看似要命的石头,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他的首要任务还是尽快找到小荷。可是上哪找呢?艰难走了大半天,回头一看,自己差不多只走出去几百米。一点不累,浑身轻盈,可就是使不上劲,走不快。东歪西倒地慢慢往前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德一直在走,他感觉不到累,也没有饥渴感,这里似乎也没有昼夜之分。那颗又大又圆却一点也不刺眼的月亮,当空就那么静静地挂着,没有星星也没有太阳。

    慢慢的孟德碰见了好多人。确切的说是别人碰见了他。那些人步伐轻快,想跳就跳,想跑就跑,没有任何束缚,跟孟德截然相反。

    当孟德发现第一个人从他侧后冲上来,并迅速超越他的时候,他曾试图叫住那人,打听一些事情。那人头也不回,直接跑远了。

    第二个第三个,后来出现并迅速超越孟德的每一个人都这样,一句话不说,飞快往前奔跑,头也不回。

    孟德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像在逃命,或者是在抢什么,争分夺秒。即便有人搭理孟德,也只是回头看一眼,脚步不停,拼命往前冲。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人中,老弱病残孕都有,且全是清一色头上没有牛角羊角或猪耳狗耳的人类。按说老了残了孕了不该也跑不了那么快,可是他们就跟所有年轻人或是小孩一样,一样可以冲刺一样可以飞跑,年龄疾病什么的根本影响不到他们。可是为什么偏偏自己不行呢?

    摸一把自己的脑袋,脑门上的两只黄牛角还在,太诡异了。

    那个突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黑蛇男,还叫自己尽快找到小荷,连正常的走路无法进行,怎么快?

    他就像一只漂浮在海上的乌龟,朝着那些轻易超越他远去的人们的方向,着急追赶,却总是只能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心叹。

    终于慢慢爬上了那道阻碍他视线的斜坡,视野逐渐打开,黑蛇男所说的“通心池”似乎也出现在了眼底。那是一片银白色的镜子,没有波纹只有依稀的月亮的反光。

    池边上还有一棵不知名的怪树,也是孟德来到这里后所见过的唯一的一棵树。

    它长到一定高度后,就不往上长了,所有树枝纷纷朝四周蔓长开,站在高处看下去,平整的树顶跟它近旁平静的池面一比,俨然一个绿色的圆盘,或是桌面。整整齐齐,一律划一,谁也不高出,谁也不矮下,平坦如面。

    孟德没有心思看树,爬到斜坡顶后,他终于知道前面那些迅速超越他并奔跑不见的人都去哪了。只见坡底到通心池边的中间一大片平整的草坪上,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人,几乎看不到他们的长相,只能看见一个个的脑袋。

    他也就在斜披上停留了几十秒,底下却俨然也已经发生了几十次剧烈的动乱。猛然间一群人会朝一个点冲去,黑压压的一片。猛然另一个原本平静的点,又会成为很多人的目标,不管挤得下挤不下,会不会受伤或撞坏别人,都疯了一样的往那里闯。

    而离那个聚心点近的人,简直就是群殴,你死我活,大打出手。但几乎没两下,一切又会重新归于平静,而又重新蜂拥冲向另一个点,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孟德试着直接站在坡顶大声叫唤小荷,根本没人理他。这人山人海的,该怎么找啊,自己又行动不便,真是要命。不知道滚下去会不会快点呢?

    孟德试着趴下身,努力侧翻向斜坡,过程很缓慢,欲掉不掉。如果是跳崖,肯定纠结死了,跳了半天居然跳不下去。

    但孟德还是成功了。虽然向下滚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但比起他前面走路快太多了。粉红的天空,翠绿的草坪,黑压压的人群,碧绿的大树,银白的通心池,画着圈的在他眼里翻滚。他感觉不到眩晕,也感觉不到疼。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还来不及爬起来,突然有一群人朝他这个方向冲了过来。孟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他们踩到自己,下意识地护头缩成一团。

    脸朝着人群跑去的方向,密密麻麻全是脚。奇怪的是,他所看到的几乎所有人的或腿部或腰部或胸部乃至脑门,至少都有一处或几处是镂空的,被穿凿了一个或数个拳头般大小的洞。

    洞的周围没有血,只是一个空心洞。比如膝盖位置,膝盖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穿透的透明的洞,可以透过这个洞看见原本应该被膝盖遮挡住的另一面。就像被一堵墙分隔开的两个空间,本来相互之间看不见彼此,可是在墙上凿开一个洞后,彼此相通了。

    这些人就是这样,身上或多或少的都被凿开了洞,最小拳头般大,最大的竟有篮球那么大。横穿肚子而过,瘦一点的,肚子处可就只剩两边的两条肉皮了。幸亏没有血,不然触目惊心。

    很快孟德就知道他们身上的这些洞是怎么造成的了。原来就是那些急速飞射而来的石头,他眼看着一块比拳头稍大的石头,飞速穿行而过,刚好差不多在人们腰际的高度,所到之处,遇腰即透,立马变成一个个空心洞。石头速度不减,被穿透的人们似乎也没有知觉,至少感觉不到痛,继续拼命往前挤。

    怎么会这样呢,那石头穿过自己身体的时候,不是一点事也没有的吗?

    孟德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拼挤什么,除了层层密密的大小腿人墙,他什么也看不见。正打算爬起来,突然就在他的眼跟前处掉下了一个透明的发着淡蓝光色的东西。它的形状隐约像一块心,蓝莹莹的好是漂亮。这是什么东西?

    孟德刚不自主地伸手捡起,原本背朝着他的人群,猛然转身朝向了他。孟德看得仔细,尤其离他最近的不到半米远的那些人,各个看着他手中的淡蓝晶莹,那眼神比看见了无数财宝或是美女或是权利都要贪婪可怕。

    奇怪的是,他们明明都很想上来抢,可又不上来,只是光贪婪激动地盯着,怎么回事?

    孟德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注意到他跟前有个小女孩,大概只有四五岁,那眼神那神情,就跟身边的所有大人老人一样,充满着嗜血的渴望。

    “小妹妹,你想要吗?”

    所有人都惊住了,饕餮般垂涎地死死盯着孟德手里的这个淡蓝晶莹。女孩欲望般地点点头后,也牢牢盯住了它。孟德的手在慢慢移近,所有人的目光心脏仿佛全部静止了,眼睛不会动,心脏不知道跳,整个世界就好像只有孟德的心跟手在动。

    眼看他拿着淡蓝晶莹的手,就要伸到女孩跟前,并松开手指的时候,划破天际地突然传来了一声凌冽的尖叫。

    “孟德!”

    这声音好熟悉,孟德抬头看去,正是他心急如焚要寻找的小荷,没想是她先找到了自己。正想答应朝她冲去,跟前的小女孩猛地双眼一炬,中了邪一样,挥手就来抢。她的小手刚要碰到孟德的手,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那小女孩竟然顿时完全消失不见了。

    震撼,诧异,暂时打断了孟德因看到小荷的喜悦,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那小女孩呢?

    “你怎么也在这里?”

    “刚才那女孩呢?”

    “她,她死了。”

    “死了?”

    孟德试着走近小荷,可是不仅是小荷,好像所有人都怕他,一概忙往后退去。

    “你怎么了?”

    “你手里的东西。”

    “它?它怎么了?”

    “你……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孟德这才清楚的看到,小荷的身上也有好几个洞,左小腿,腰间,还有胸前。他还赫然发现,小荷额前的蛇角也不见了,她的两只耳朵居然有五分之四都是透明的,只剩下了一个耳垂,也不是肉色,泛着跟手里淡蓝晶莹一样的淡淡蓝光。

    看向其他人,原来他们的耳朵也都是这样的,只是有些人耳朵上的蓝色或多或少而已。

    “小荷你没事吧,你……”

    “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孟德关心小荷的安危,而小荷似乎却只关心孟德手里的这颗淡蓝晶莹。

    “哦。”

    孟德试着伸手给她,他清楚的看见,小荷的双眼也跟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样,充满了贪婪的渴望,赤裸裸彻彻底底毫无遮掩。但显然小荷比他们多了一份警觉,警惕地看眼前后左右,对孟德说:“你可以喂给我吃吗?”

    “哦。”

    孟德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不知道手里的淡蓝晶莹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小荷这么想要它,而且还要吃它。可以吃吗?

    “谢……”

    刚听话地把这颗淡蓝晶莹放进小荷嘴里,小荷连“谢谢”都来不及说,突然整个人消失在了眼前,就跟刚才那小女孩一样,难道小荷也死了?不要啊!

    孟德顿时哭了,拼命叫喊着小荷的名字,怎么会这样呢?没有回应也没人愿意搭理他,都纷纷冲向了别处,又冲抢什么东西去了。

    “小荷?小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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