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已过半。

    葛氏夫妻终于来入席就坐,与花宫月和杨凌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看着自己的儿子,跟周遭一帮弟兄同学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心下对花宫月更是感恩戴德。

    至于简担,一开始对那半张脸大的螃蟹还真是没辙,悄悄偷眼瞄了瞄旁边的苏忘昕,一举一动记在心里,才笨手笨脚的揭开蟹掩(螃蟹腹部的壳儿)开始吃起来,那苏小a姐似乎知道简担好面子,也不揭穿他,只是默默作着示范。

    半晌,苏忘昕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嘴角撇了一撇,似有什么鬼主意出世。

    果然,在吃一道名为“玉扇生火”的菜肴时——其实便是松茸冷片蘸芥末,苏忘昕使了个坏,夹了一片松茸生切,蘸一大片芥末,然后稍微咬了点点便放下。简担看那通体晶莹雪白的松茸届儿(菌子),食指大动,这玩意溪城附近的山是很少有生长的,至少简担没怎么见过,已经吃了刚才诸多的美味儿,此刻也学着苏小a姐,蘸了一大通芥末,生生一大口全部塞到嘴里!

    哎哟你大爷的!辣!呛!冲!

    终于知道为啥叫做“玉扇生火”,真他娘的冲啊!

    强忍那股冲劲儿,简担可不愿让那小娘皮笑话自己,满含眼泪,大口大口咽了下去,赶紧让一个侍应姑娘送来一大碗清水降火,熟料看到那小姑娘也是眼角含笑,笑成一弯月牙。

    嫩脸借着这股呛味,不免烟烧火燎,红成一片。

    那苏小a姐不用说,“咯咯咯”掩嘴在笑。任剑南看在眼里,也是轻轻摇头,小a姐太过调皮。其他人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惟有那对面的秦公子,时刻盯着苏忘昕动向,看苏忘昕戏弄简担,心里一阵舒爽,看简担的眼神充满不屑。

    一个乡巴佬罢了。

    若按以往,有人敢戏弄自己,简担必然是要教他做人的,此刻满眼含着泪水,望着苏忘昕笑颜如花,竟然是生不出半丝火气,他伏矢非毒两魄不在,不会生出什么爱欲悲伤,却望着那秀气的面庞,看呆了!

    苏忘昕给他这样盯着,略有不自在,见对面的少年眼睛略红,泪眼婆娑,突然莫名其妙有些心疼,心里好生奇怪。

    自己只是出于同龄人嬉闹心情跟他开个玩笑,怎会莫名其妙有一股酸意?

    心下不忍,掏出一方淡蓝丝绢,伸手轻轻拭去简担脸上的泪水。

    “哇哦哇哦哇哇哇哦!!!”

    周围突然爆起一声惊呼。

    “好你个简担,我说呢!小爷给你介绍那些名媛小妞,为啥看不上,原来是跟苏忘昕姑娘有些暧昧啊!哈哈哈,厉害厉害!”

    葛洪飞吃饱喝足,刚好抬头看到这样一幕,便开始起哄。

    葛氏夫妻见自己儿子口无遮拦,也不阻拦,笑眯眯看着一干娃娃。

    滇南民风彪悍,且这等上流人家自小对男女之事毫不避讳的,教育得当,故而听他这么起哄,也觉得没啥。

    那简担小娃娃稳健实在,模样也俊俏可爱,虽然年纪尚小,家庭也差了些许,若是两人能互有好感,想来那苏牧也不是凡俗之流——他两个还真是想太多了。

    “哇!简担,我崇拜你!

    “哇哇哇!简担你个小样,苏姑娘神仙一般的人物,岂是你能染指,来来来,大战三百回合再说!”

    “妈蛋!我就说简担虽然年纪最小,却是闷骚得很,看到没!”

    “小子,不错呐,有我老花当年的风范!”

    “呵呵。”这是杨凌云。

    …………

    一时间,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随着葛洪飞的起哄,越来越热闹。

    苏忘昕白净的小脸,腾一下,更是红透了,有诗为证:

    琼瑶玉漱洗不净,赤色满腮别样明。

    嗲声嗲气说道:“我吃饱了,四处逛逛。”话音未落,对着葛氏夫妻吐了吐舌头,便飞奔逃下楼。

    任剑南也是笑着摇摇头,迅速跟上。

    秦公子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心中暗恨,一双夜狼一样的眼睛,狠狠盯着简担。

    简担修炼了御神诀,六感甚强,这满含恶意的目光,自然注意到了。心中不悦,眉头微皱,暗地里跟金大钻打了招呼,今晚注意一些那秦公子。

    夜深,戌时将过。

    这一顿饭实在吃得舒爽,几十道菜品,精致雅观,轮流上遍,量也不多,让一干娃娃过足了嘴瘾。

    便连花宫月与杨凌云,也是胃口大开。

    葛氏夫妻见已无什么大事,且自己在此,一干少年也难以放开,起身告辞,叮嘱花宫月好生照顾葛洪飞云云。

    两位大人走了,那一干娃娃更是活泼,有些晓事之人,便一直来与“昆都四少”攀谈嬉皮拉关系,金大钻赫然就在其中。

    简担不喜欢应酬,独自来到靠近匿仙湖楼檐一角。

    月色早已被漫天的乌云遮住,天地间黑沉沉的。能见度不高。

    那湖面连带远处的滇池海,黑漆漆一片,好像某种巨兽的大嘴。

    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刚想要与花宫月说劝这一干娃娃赶快散伙,耳畔传来一个略带嗲色的声音:

    “小弟弟,在这边装深沉哇?”

    原来苏忘昕不知何时也已回到七楼,站在他身边。

    “切你不也是个小娃娃。”

    “咯咯,你这少年,好生有趣。方才的事儿,对不住啦!”说完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没事儿,小爷觉得那样吃挺好吃的。”简担奶声奶气的回答。

    “嘴硬。”

    “刚才下楼去,好多苍蝇,烦死了,还是来欺负你比较好玩儿。”

    ……

    此时若有明月,映照满池的湖水,远远望去,两小无猜,倒也相得益彰,画面和谐。只是月色不见,隐隐有一种悸动,正在酝酿。

    任剑南站在一边,看着自家苏小a姐,目光远眺,眼中隐隐有无限的思念,穿过云层,通过明月,传达到远方。

    你,还好吗?

    突然,一阵徐徐靡靡的箫声,自海上传来,初时听见,如仙乐萦绕,提神醒脑,慢慢慢慢,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音调越显高亢,让人听了有些懊恼,烦闷。

    任剑南眉头大皱,解开系带,把那柄细剑拿在手中。

    花宫月与杨凌云对望一眼,也是脸色阴沉。

    这不是普通的箫声,吹箫者修为之精深,竟然能通过音律,还在远处,便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今晚只怕大事不妙。

    那箫声隐隐约约,忽而高亢尖细,忽而婉转低沉,如怨如诉,七楼之上的一干娃娃,听在耳里,好不难受,有少数几个体弱神弱者,已然开始骂爹骂娘。

    任剑南放开修为把苏忘昕护在身后,细心分辨,察觉到六楼以下一切正常,此刻时间已晚,已经走了不少客人,有少数未走者,似乎浑然没有受这箫声影响,依然在喝酒划拳,吹牛打屁。

    而这七楼上的一干少年,好几个已经神智不太清楚,开始互相言语攻击,甚至起了肢体冲突。

    简担运起御神诀,堪堪只能勉强抵挡住这箫声令人产生的烦恼。心中暗道不妙。

    葛洪飞与王道灵,也是稍有修炼,暂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倒是秦山岚,满脸愤慨,往简担这边冲过来,想要发飙。

    “啊————哈!”

    一声明朗大喝,自那密不透风的箫声中生硬插进,一干少年包括秦山岚,顿时清醒了一些。

    杨凌云气出丹田,运起修为,大喊了一声,为这渐渐混乱的局面,打了一剂镇定剂。

    脸上纷纷露出惊怖之色。若有细心人,会发现秦山岚眼里竟然还藏有一丝喜悦!

    “你们快快随我下楼,一楼有祖爷爷留下的护楼阵法,在这七楼发动不了!”

    王道灵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来者不善,赶紧招呼众人。

    “不错,快走快走!”

    “哎呀妈呀,怎么又出事儿了!”

    “刚才我不是故意打你,别介意啊……”

    “妈蛋,怎么感觉进了讲武堂以后邪门事儿就不少呢?”

    金大钻嘟囔道。

    花宫月飞身站到临海一面,回头对杨凌云大声说道:

    “老杨,你先带他们下去!任大哥,你也赶紧护着苏小a姐下楼罢。”

    后面一句是对任剑南说。

    任剑南的血液在沸腾。那是一种武者的本能。

    他能感觉到来人至强至恶,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心中战意升腾。不过此刻忘昕的安全才是第一,闻言点点头,拉了苏忘昕与简担,便要往楼下走去。

    熟料,一个尖细低沉的声音,自远处娓娓传来,清晰无比:

    “谁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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