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形势逼人,流觞此刻真想辗转回身,去把托自己办事的败家子给灭了!

    真不该贪图那小子许诺的好处。

    后面紧追不舍之人哪是什么“普通高手”?这分明是快要以武入道的绝顶剑客!相隔甚远,那凌厉剑气,如芒在背,刺得后背皮肤隐隐作痛。

    按理说自己一个掌握灵魂术法的修士,遇到这样的武人,是手到擒来。然而直觉告诉他,必须逃,尽快逃,越远越好,否则此生怕是不能够再来过。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然早在数年前的那场追杀里,就已经灰飞烟灭。

    逃!

    任剑南已经十分确定,前方的恶人,除了那箫声有些诡异,更多的是靠装神弄鬼的本事。

    原来,随着他的穷追不舍,前方那人已然顾不得运功吹箫,早早弃了故作神秘的竹筏,展开身形,往远方逃窜。

    只是他越追越不踏实。

    一炷香时间已经过去,距离在慢慢缩短,前方那贼子实在狡猾,闪躲腾挪,比兔子还要灵活,好似经过长期这样的训练?离忘昕越来越远,他隐隐有种不安,打定主意,再追一程,若是追之不上,便迅速折返!

    真仙楼顶。

    一群少年昏睡在地,两个教官象中了邪似的,在原地噤若寒蝉,一动不动,满脸惊怖与不屈,似乎在奋力挣扎。

    一条灰影,一条水绿身影,相对而立,好似自亘古便存在的对头,就这样相互警惕,矗立不动。

    简担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双手都在颤抖,抓住苏忘昕的那条手臂末端,被那楼板硌得隐隐作疼,渐渐麻木,不停颤抖,随着体力的消耗,他能觉出手心不停出汗,下方神仙一样的小姐姐那滑腻腻的玉手,越来越滑,难以抓住。

    他很想出声让鬼叔赶紧灭了那讨厌的凶人,却不敢开口,怕一说话,眼前的美好,便会从这快十丈高低的高空坠落下去。

    苏忘昕此时表现得尽量很平静,额头见汗,充满灵气的眸子里,隐有泪光,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一阵的心酸,还是此刻生机渐渐消逝想起父母之恩未报?她装出镇定,小脸上挂着不屈的微笑。

    “阁下好毒辣的心肠。”

    “嘿,若我没猜错,比之你当年,某实在有所不如。”

    亡灵王灵,早已不存在什么“闻言一惊”的反应。还是阴仄仄说道:

    “速速退开,此地喧嚣,你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罢。”

    “哼。”冰冷尖细的声音顿了一顿,说:

    “某可以继续与你僵持片刻,那边两个娃娃自然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王灵好似冷冷一笑,说道:

    “哦?你舍得让我家小恩公身死道消?王某倒是拭目以待!”

    那獠牙面具下的黑眸,闻言眯了一眯,说道:

    “你若交出那简担,我可以施展秘法,帮你抹去那杨凌云今夜记忆……”

    一旁挣扎的杨凌云听他如此一说,眼睛圆睁,望向那灰蒙蒙的鬼影,突然明白了,无怪如此熟悉,原来是他?!

    王灵身形晃了一晃,说:

    “给你三息时间,要么交出小恩公的两魄,然后退去,要么大家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然后花教官自有方法收拾重伤的你!”

    那水绿绸衫,无风自动,此刻面具之下的那人,十分生气!

    明明捡了个便宜,却不料被那女娃一闹,弄成这般进退两难的下场,莫非我的大仇,真没机会再报?!

    “哼,你且试试,看那小子还能坚持多久!”

    “一。”

    王灵不理他,兀自数数,灰色身影开始轻轻抖动。

    那面具之下的黑眸,眼神闪烁,好似在拿捏不定。

    “二。”

    王灵的身影竟然看似在颤抖,似乎在准备什么。

    那水绿长衫,也是无风起舞,可以看出长衫之下的人,应当身形不高。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来了个人。

    哐,哐,哐的脚步声,把楼梯踩得咯吱作响,人还未到,声便到了:

    “三弟,怎地楼下好多睡着的人?”

    可惜此刻楼上诸人,实在没人有空回答他。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王灵按耐不住,口中喝道:

    “三!”

    身形消失,化作一股天地间的清气,夹带阴风阵阵,往那水绿身影激射过去!

    与此同时,杨凌云突然发出一阵惨叫,翻身倒地。

    花宫月也顿感抑制住自己那股刺痛脑髓的魂力,突兀的消失不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想象中毁天灭地的碰撞,并未出现。

    那水绿身影好比风干的水渍,在木梯之上的半空中缓缓消失,王灵凌厉的一击,竟然是落空了!

    原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冰凉凉的话:

    “下个月圆,西山之巅,天门大开,带他来领魂魄。”

    王灵来不及思考,运起魂力,准备耗费元气,施展灵魂搬运之法,帮助简担拉回苏忘昕,却看见花宫月已然把简担的重担接过,缓缓把苏小姐给拉了上来。

    瞥了一眼杨凌云,知晓此人已经被那凶人施展摄魂邪术,伤了根本,今夜之事,只怕大多都记不起罢。

    他在怕什么?自己都不怕在这人面前显出行踪,那面具凶人为何要抹去杨凌云之记忆?这不是在帮自己么?

    不及多想,隐去身形。

    随后,

    “咦,怎么大家都睡着啦?三弟?四弟?”

    来人正是齐玉桓,只见他略显疲惫,想来一路赶来,费神不少。

    他上楼的档口,面具凶人,鬼叔王灵均已消失不见,只有简担与苏小姐姐瘫坐楼板,默默相对,互不言语。花宫月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比的疲惫。

    “花教官,此间发生过何事?”

    作为昆城镇守之子,讲武堂的诸多教官,他是认识的。

    花宫月自然也识得来人是谁,对两小轻轻摇头,示意不要说话,自顾回答:

    “齐小子,方才来了一个凶人欲要图谋不轨,老杨着了道,任大哥已经追出去啦!”

    简担与苏忘昕对望一眼,心中明白:这花宫月不想声张面具凶人之事。想来是为了掩饰王灵的存在罢?苏小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示意简担放心,自己定然保守秘密。

    她方才一番狼狈,此时略有披头散发,连忙站起,随意整理一番。

    齐玉桓面露讶异,惊叹:

    “什么?这可是真仙楼!居然有人敢来行凶?诸位没事罢?三弟,四弟,大哥!”

    边说边俯身去探三人鼻息。

    “嗯,此时你可与你父亲说说,在他治下,居然有如此荒唐之事,怕是要好好整治一番。

    他们应当无碍,只是昏睡过去罢。”

    花宫月想来不太待见齐家,借机旁敲侧击。

    齐玉桓点点头,转身对苏小姐行了一礼,说道:

    “这位便是苏忘昕小姐吧?果然是白璧无瑕的小妹妹!你父亲托我叮嘱你,让你早些回去。看来果然是父女连心,竟然直觉如斯。”

    边说边还咂了咂嘴。

    苏忘昕不知怎地,第一次见到这人,总觉得一阵难受,那是一种好比一把钝刀切肉,拉拉扯扯,略有肉麻,又怎样都切不开的别扭感觉。

    礼貌的回复一声:“忘昕知晓,谢过齐公子。”

    齐玉桓点点头,对花宫月说道:

    “花教官,此间还有劳你暂且照顾,竟然发生如此事故,小子这就快马加鞭,回去告诉家父与诸位叔叔。”

    花宫月说道:

    “去罢,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齐玉桓也不废话,对简担咧嘴微微一笑,便转身下楼离去。

    简担看了那个温暖如朝阳笑容,感觉不出半分的暖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少年好生世故冷静!

    今夜发生太多的事情。鬼叔应该是自己回到那大银元里了罢?回去得好好问问他,那面具人到底怎样了?

    一道身影疾驰而回,伴随着清风,在这漆黑的夜晚,带来一丝生气。

    任剑南回来了。

    几个纵身起落,来到楼顶,看这异状,眉头大皱,见自家小a姐的深衣略有起伏不整,心中的担心,难道真的发生了?

    向花宫月投去询问的目光。

    花宫月略略解释了一下,也没隐瞒王灵之事,任剑南听得青筋乍现,冷汗直冒——险些辜负了苏大哥的托付!

    苏忘昕见状,乖巧安慰,

    “任叔叔不要自责,若是方才你不挺身而出,说不定昕儿早被那大坏人掳走啦!”

    任剑南点点头,还是无比自责,带着十万分的诚恳,对简担说道:

    “简少侠今日舍命相救,日后有需要任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忘昕听了,直翻白眼,任叔叔受傅爷爷影响太深啦!一派江湖习气,不过心下却是高兴得很。

    倒是简担听见第一次有人称呼自己为少侠,而且还是一个功夫逆天的绝代剑客,不免喜上眉梢,也不管自家现在有多狼狈,学着说书先生,拱了拱手,嫩声嫩气说道:

    “好说好说,任大侠有心了,哎哟,花教官,干嘛打我!”

    花宫月没好气说道:

    “你们还有心在这里互拍马屁,快去叫醒那帮小子罢,我去看看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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