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大山里的野鹊扁,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气温低至零下十几度,学校也没有什么供暖设施,于是为了抵抗冬天的严寒,便产生了“火盆”。拿废旧的洋瓷盆子,再边上打上三个距离匀称的眼儿,拿铁丝串起来,铁丝的另一端捆扎在一起,一个简单的火盆便做好了。成了当时上学取暖的唯一措施。

    早上五点多起来生火,青冈柴劈成的柴火特别容易燃烧,关系好的便都聚在一起,搭伙取暖,拿上自家的柴火,点燃了抬着去学校,整个教室里面八九个火盆,整个教室都是暖烘烘的。早上去的时候带上家里的馍,等火盆里的柴火燃尽只剩下火炭时,把冻得硬邦邦的馍拿到火炭上一放,烤出一层层金黄色的美食,如果能再有一小包方便面里的调味包,撒在上面就更加美味了。

    时光便在这样清贫而又充实的生活当中度过,在冬天下雪之后,课间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泥雪球,用手捧一块雪利用手中的热量把它揉成一个圆球,雪的中间再放两颗小石子,在山坡的断崖上刮一些细土下来,一层一层的撒在手中的雪球上,动作一定得小心翼翼,中间雪球化成的水会湿透撒在上面的土,会使土一直沾到上面。所以要不停的撒土,一直到土的厚度大概有半公分左右为止,找根很细的小树枝在泥好的雪球上轻轻的捅一个小洞,让里面融化的雪水流出来,一个雪球便做好了,轻轻晃动,还能听到很清脆的响声,特别好听。仔细想想真是一件很好的玩具,而且没有一定的经验,一般人还真没那个耐心做出来,最早的记忆便这样消失的毫无踪迹,好像落入水中的树叶一般,刹那间已经消失不见,没有一丝一毫能让人觉着美好的事情值得回忆。只有心中深埋的一丝屈辱和一种病态的自尊心一直伴随着我成长。

    我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荣光小学由于经济和体制的原因,取消了五年级整个班级,所以四年级上完之后便要到镇里去读五年级,那时候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要读书,挨饿受冻不说,还要从家里本来不多的生活费中硬挤出来一部分当做学费,其实那时候大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读书,可能只是为了完成一种应尽的义务。至于能不能考上大学,那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就像八斤他爷说的“念撒书哩,还不如回来雾地来,书念的再多,也顶不上一碗翻米面节节”。直到现在对于这句话都记忆犹新,倒不是觉着说的多么有道理,只是对于农村人思想的一种深深的无奈之感,在那个不景气的年代里,刚经历了许多政治运动,也没有在三年饥荒的影响当中恢复过来,能吃饱穿暖,再娶个能干踏实的媳妇生上几个娃,便是天大的好事,还敢再去奢求别的什么。

    隔壁村的李老三,一天书都没读过,可是种的一手好地,喂的一手好牛,大字不识一个,却也盖起了一砖到顶的五间大瓦房,每顿饭都有白面馍馍,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前几年攒了钱,娶了媳妇,现在娃都生了四个了。你说你还念撒书哩?八斤他爷说完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

    直到现在我都能依稀想起八斤他爷说过的话,早在前几年我在西安干活的时候,八斤他爷就去世了,去年我回家的时候看到八斤,他正在往牛槽里铡刀铡的很碎的玉米杆子上撒尿,他说牛最喜欢喝人的尿,因为里面有盐,拿尿拌的牛料牛最喜欢吃了,我一直以来对于他的这种方法都保留着意见,如果牛知道八斤给它喝的是尿的话,很可能会一脚把他踹到牛槽里去。可能八斤是受了他爷的影响也没有读过一天的书,十八岁便娶了下河湾的一个女子为妻,村里人张罗着帮忙办了婚礼,八斤他爷去世的两天后,八斤他女人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来,我当时还在想,如果八斤他爷能晚几天死去的话,就能看到他的重孙了,有人说八斤的儿子就是八斤爷转世投胎的,要不然在时间上怎么会那么巧,当然我是不会相信这些流言的。

    再次去八斤家的时候,我看到了八斤的儿子,名字是八斤拿着十个鸡蛋去老地主张德才那里换来的,叫富贵,李富贵。八斤家几代都是穷人,就想着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希望他以后能大富大贵,光耀门楣。

    我去的时候富贵正在帮他“大”往地里挑粪,他双手拽住稀粪桶子的边儿,八斤正拿着稀粪勺往里面舀,富贵穿着一件老式海林厂工人的衣服,宽大的衣服一直延伸到他的膝盖,使瘦小的身子愈发显得单薄,头发上懒洋洋的扒着几根枯草,一对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捣蛋鬼。虽然八斤年龄比我大上那么几岁,但是按照老辈分来说,他还得管我叫叔,富贵得管我叫爷,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辈分,只是觉着对于这样差距大的辈分有着很大的成见,我到希望富贵管我叫叔。

    我虽然这样想,但显然没读过书的八斤对于这些是极为看重的,我一进院子,富贵就看见我了。高兴的说道:“爷”你撒时节回来带?说完便一脸开心的看着我。我从兜里掏出十块钱,让他到铺子去买两瓶金红川来,小时候富贵是我唯一玩得最好的伙伴,从小到大关系一直都不错,因为他一直没出去打工,而是一直在家,而我则选择去了副业队搞副业,有的时候我到很羡慕他,能一直在家,不用在外面漂泊,不知道的人以为去了大城市有多好,其实就算是大城市,也是大城市最偏僻的地方,住的地方还不如八斤家牛住的地方,最起码每天晚上八斤都会给他家牛换上一摞干净的稻草。每次回家之后我都会去找他片川,八斤喜欢喝酒,我也喜欢喝酒,好像全世界最底层的下苦人大多都喜欢喝酒,可能是酒精的麻醉作用能让他们暂时忘了生活给予的压力,他的量和我差不多,大概七八两就够了,富贵买来酒的时候八斤已经把他家那件很古老的梨木做成的炕桌放在炕中央了,罐里的咸菜刚腌好,用来下酒最好不过。

    几杯酒下肚,我和八斤的话都多了起来,各自说了最近的生活,期间我一直在向他抱怨生活中的种种不快,抱怨挣不到钱,抱怨这,抱怨那,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我说着,最后我们就都这样沉默着,只是闷闷的喝酒,那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两瓶酒就喝完了,我又掏出十块钱喊来富贵说道:“岁怂,嫁,把钱哈上再给我买一瓶起,剩哈带钱在买两包麻辣条”。富贵醉眼朦胧的看着我说:“你怂一年不见酒量阔能成了昂”。我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说:我今过非得把你驴入带放到。

    那天我起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炕上,也不知道后来买的那瓶有没有喝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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