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喧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夕落?这不是同你的名字一样,她不是你,又是谁?”

    淮夕落的眼眸黯淡无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听说她已死了许久,不知道能不能查得到……”

    “能查,”淙喧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再多问,笑着拍拍她的头,“就算你叫我去查这天上的神仙,我也能查。”

    “谢谢……”

    淙喧明显觉得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奈何她就是不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岔开话题,逗着她,“夕落,这一趟过来,我可给你带了好东西。”

    淮夕落抬起眼神,问道,“是什么?”

    淙喧神秘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细小的链子,“胡地别的没有,但是这玉石可是上好的东西。你瞧,这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一种玉,戴在你手上能够辟邪保平安。”说着就要给她戴上,淮夕落忙推辞道,“我如何能再收你的东西,淙喧,我真的不需要。”

    “戴着吧,”淙喧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戴上,“说不定,可以使你聪明一些。”

    “我又不傻……”

    忽听得外面传来声响,“可是靳弦回来了?”淮夕落急急忙忙地跑下床榻,连鞋都来不及穿。淙喧见状,皱紧了眉,也没说什么。拿起她的鞋放在她脚边,笑着说,“连鞋都记不得穿,你还说你不傻。”

    淮夕落听罢,瞧了瞧自己的脚,的确没有穿鞋。笑着向他说了声谢谢,自己把鞋穿上。他轻声说道,“你我二人之间,又何必说谢,你总这般粗心大意,老是忘了穿鞋……”

    “靳弦,”淮夕落见到他们几人回来,急着从房前跑了过去。

    淙喧见状,苦涩地笑了笑。感情的事,也没有输赢对错,不过是四个字,我不是他……原以为你走之后,我便能忘掉你。但是,我做不到。

    “左贤王。”

    淙喧的身后不知从何时起站着一个身影,“辉蒙,你来的正好,你帮我查一查过去靳弦府中的一个琴师,名叫夕落。”

    “属下领命。但是,左贤王,单于交代的事……”

    淙喧无言地叹口气,“帮我转告他,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办好那件事。”

    “是。”

    辉蒙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他眼前,淙喧望着淮夕落的背影一晃而过,心中泛起一阵感慨。若我只是一个寻常人,我断不会放手。但是现在,我就连最基本的自由也没有……夕落,我说过永远不会让你亲历战争,如今,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

    “靳弦!”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靳弦却连一眼也没瞧她,直直地走过她的身边。脑中嗡嗡地发怔,一回头,只剩下一个背影,越走越远。淮夕落忽然觉得,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有回音。而自己的心,就是空旷的山谷。

    “靳……”

    刚想追上去,立即被许扇琯拉住,冲着她摇摇头,“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

    “发生了什么事?”

    许扇琯回头看了一眼,正背着浣月的连离荒,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浣月,她过世了。”

    “怎么会?”淮夕落睁着空洞的双眼,不相信地摇摇头,“她怎么会?”

    “她被村子里的人火焚,是我太过优柔寡断,没能救她……”

    淮夕落捂住惊讶的嘴,怪不得靳弦就像是失了魂一样。火焚,这该是多么痛苦!

    “我虽是个大夫,对生死之事也无法左右……浣月虽然精神失常,但是疼痛,她也能感知。还好,心中的疼痛她并不清楚……”

    “扇琯,此事不怪你。”

    许扇琯摇摇头,“很多事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说完以后,慢慢走远。

    瞬间,人都走尽了,她还站在原地。“夕落,回屋吧。”

    “好,”她点点头,同淙喧进了屋。

    一直到傍晚时分,府内依旧一片寂静。晚膳时,也未见到靳弦。许扇琯见到淙喧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倒是寒未,一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吃了一会儿,淙喧实在忍不住,道,“你老是看着我干嘛?看我能长肉啊?”

    “你……”寒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本公主才不稀罕看你。”

    “扇琯,靳弦不吃饭么?”

    许扇琯无奈地叹口气,“他说,没胃口。”

    “这没胃口也要吃啊,”寒未说道,“你们到底怎么了,自从回来就怪怪的。”

    “劳公主费心……”

    “别说客套的,到底是什么事?”

    浮凡见许扇琯不太想答,便说道,“扇琯,之前闯入的那个人,我去的时候已经没影了。”

    他“嗯”了一声,最近发生这么事,就是靳弦,也快累垮了。“我知道了,浮凡。他闯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一丝察觉,此人必定是个高手,自然不会轻易抓到。”

    寒未被浮凡这么一打岔,也忘了之前问的话,一顿饭吃下来,各怀心事异常压抑。

    饭毕,许扇琯看着淙喧,道,“既然淙喧兄远道而来,便是客人。之前多有打扰,这次希望淙喧兄多住些时日。沈管家,给淙喧兄安排一处上好的房间。”

    “是,”沈旬忙答道。

    淙喧笑了笑,“哪里这么麻烦,靠近夕落的房间就好。”

    沈旬略愣了愣,也点头应承着。

    晚上,淮夕落在房中,只觉得坐立难安,始终对靳弦放心不下。

    “这么担心,为何不去看看?”

    她一抬眼,正看到斜靠在门口的淙喧,“你……”

    “我住你隔壁,你在这房中走来走去,我听得一清二楚。”淙喧走进屋里,自顾自地坐下,“夕落,我看的出来,你很担心他。既然着急,就去看看,也不会少块肉。”

    淮夕落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早就想去看看,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刚走到门口,回头望着淙喧,“那你……”

    淙喧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说,“我又不会走丢,坐坐就回去。”

    淮夕落只“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外。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语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其实,我希望,你也可以不去。”

    “靳弦……”淮夕落轻轻地敲了敲风溯阁的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一阵阵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都快放弃的时候,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房门开了,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他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晚上没吃,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进来吧。”靳弦往旁边一让,轻轻地关上房门。

    屋里只燃着烛火,勉强能够照明,“靳弦,你这屋里怎么这样暗?”

    “只有处在黑暗,我才能感觉到一丝自己的存在……”

    淮夕落放下手中的饭菜,知晓他心中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靳弦,你知道世上有一种生物。从生下来便知晓自己会死亡,会经历苦痛,看尽世事浮沉,最后化作一道烟尘。”

    “是人?”

    淮夕落点点头,“人与其他生物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能思考。人天生就是预言家,会预见死亡,但是我们还是想活着。会预见失败,但是我们还是会去行动……”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世上有太多的事,我们都无法掌控。但是不能因为害怕结局,就止步不前,因噎废食。靳弦,浣月的死,你不必耿耿于怀。古往今来,群体可以塑造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

    “他们还不配称为一个群体,只是乌合之众……”

    淮夕落看着他失落的眼神,“靳弦,他们也是受人蛊惑……”

    “夕落,你知道,临近死亡的时候,人们的眼神会改变,我真的不能忍受那样的眼神……”靳弦跌坐在床榻上,双手抱着头,“看着她被火烧,我却无能为力,我真的很恨自己。”

    “靳弦,”淮夕落慢慢地走进他,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如刀割一般。如果可以,我愿分担你全部的苦楚。

    “我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已经强大到不为生死所动。到头来才发现……每个人的离开,就像是一道划在心里的口子,刚开始没有感觉,只到满目疮痍。我才感觉到疼痛……”

    淮夕落抬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下,她转过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靳弦,别说了,好好歇息。”

    “夕落,你见过一个的脆弱么?”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就是在一间房中,隔着光亮,却找不到自己的灵魂。”

    “靳弦,只是光不够亮。”

    靳弦苦涩地笑了笑,“不是光不够亮,而是我没了灵魂……没了灵魂的我,该是多么脆弱。”淮夕落第一次直面这样的靳弦,没有平时的笃定自信,心中莫名的心酸。

    “靳漠说得对,我还不配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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