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颤巍巍地撑着身子,回头一望,刚才的人群不知何时都散尽了。她冷笑一声,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花白的发披散开来。整个人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许扇琯轻轻地扶起浣月,探了探她的脉搏,立即大惊失色,压低了声音,“靳弦,浣月她……”

    “她如何?”

    “她已经……没了气息……”

    靳弦重重地叹口气,心中像被万匹奔腾的马碾过,寸草不生。

    妇人甩开额前的头发,大失所望,“竟然没有烧死,就这样死了,太可惜。”

    “她可是你的孙女!”许扇琯放下浣月,作为一个旁观者,实在看不下去。

    妇人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由于笑得太过,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从来没有孙女,我的女儿也是,没有一点用处。”

    连离荒从未见过这般冥顽不灵的人,大声吼道,“你也没必要杀了她……”

    “我杀了她?”妇人似是嘲笑,双目无神地看着浣月,“她是煞鬼,她本来就已经死了……”

    “她是人!”许扇琯收起手中的折扇,怕自己一冲动会失手伤及她。

    妇人却没有丝毫顾虑,似乎浣月一死,她心中再没有一点牵绊。“看来我老太婆今夜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你孙女死了,你能睡得着?”

    “别说她是我孙女!”妇人猛地骂骂咧咧起来,剧烈地晃动着苍老的躯干,就像一颗近乎枯朽的干木。

    靳弦一直沉默不语,突见靳漠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忙叫道,“靳漠……”

    “如果求人,就该有点求人的样子,应该叫兄长。”靳漠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挑衅地说道,“不能杀么?”

    “不能。”靳弦笃定地说道,兄长二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靳漠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说过,救人你还不配。”只听“啪”地一声,瞬息之间,自他手中飞出一团火焰,立即围住妇人。她吓得节节后退,惊恐的双眼同浣月一模一样。

    “你……”靳弦盯着他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靳弦,有个道理,看来你还是不懂。救人不容易,但是要毁掉一个却很简单。”他转过头来,轻松地笑了笑,手指慢慢蜷缩。一团火焰瞬间包裹住妇人,直至化为一团灰烬,如落花一般,散得到处都是。

    “住……”靳弦愣愣地看着,再怎么可恶的人,都不该尸骨无存……

    靳漠轻轻地吹熄掉手中的火焰,“我是帮你结案,太守大人。”话音刚落,便准备离开。

    “你站住。”靳弦大喊一声,朝他追了过去。

    靳漠瞬间悬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靳弦,我在与否,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一下就消失在空中。

    留下怅然若失的靳弦,他大叫着追了上去,没跑出几步,身体因为中毒吃力地跌坐在地上。连离荒忙上前扶住他,“大人,别追了。”

    “为什么,我永远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永远也无法追上你?靳漠!”他的声音回想在整个上空,回答他的,只是天空中偶然路过的飞禽的叫声……

    再说淮夕落那边。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突地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水……”她慢慢地睁开眼,眼前却出现一张饱受风霜的脸。

    “淙喧!”

    她不相信地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他如何会在这里?

    淙喧笑兮兮地盯着她,递上一杯茶水,“夕落,你怎么瘦了,是不是靳弦待你不好?”淮夕落接过茶杯,轻轻地摇摇头。

    “我一直等着你来找我,你却一直都不来,所以我就自己来。”淙喧顿了顿,眼眸温柔地看着她,“夕落,我想你,只想着来看看你……”

    “难道你一直这么游手好闲?”

    淙喧差点没背过气去,“淮夕落,好歹我深情的时候,你也配合配合,我是花了钱的。”

    淮夕落放下手中的茶杯,小声地嘀咕道,“什么钱?”

    “这样你就忘了,七千金……”

    “咳咳……我记性不好。”

    淙喧心痛地捂着胸口,“淮夕落,你没良心。”

    “嘭”地一声,房门突然开了,寒未叉着腰站在门口,不由分说地将鞭子甩向淮夕落的头顶。淙喧见状,立即拦了下来,“哪里来的疯狗,乱咬人?”

    “你……”一句话说得她更加气急,厉声吼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在这府中私会,简直无法无天,看本公主不杀你们。”

    “公主,你听我解释……”淮夕落话还没说,寒未又甩来一鞭。淙喧单手握住她的软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他冷笑道,“夕落,不用给这疯婆子解释。再说了,我们二人的事,又干她什么事?”

    寒未奋力地想抽回软鞭,奈何手中的劲道不如淙喧。淙喧勾起嘴角,手中一松,她立即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

    “哈哈……竟是个会打滚的公主。”

    寒未的情绪已经接近爆发,“我要杀了你!”

    “有本事,你就试试。”淙喧轻轻地动了动嘴角,“对付你这样的女人,我连武器都不用。”

    “少废话,受死。”

    “淙喧,”淮夕落见二人较真起来,怕打斗中伤了寒未,忙叫道,“快住手,不能伤到公主。”

    “公主……”他不爽地说道,“你就担心她是个公主,我还是左贤王呢!”

    淮夕落急了,这个时候到底是在酸哪样?“她还是个女子……”

    “住口!本公主抵得过十个男子,你若再说话,我立马就毒死你。”

    淙喧见她敢威胁夕落,立即调转了形式,转防守为进攻,处处制防她的软鞭。“啪”地一声,他稳稳将软鞭踩在脚下,胜负立见,淙喧得意地冲她笑了笑,“这位公主,还打么?”

    寒未使劲儿拉了拉手中软鞭,依旧纹丝不动。心中一气,索性甩掉软鞭,空手向他袭来。淙喧略略变了脸色,“还来?到底有完没完?”

    “你敢侮辱本公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淙喧也无心恋战,不过是图着好玩逗她一逗,如今见她已用了十二分的认真,招式步步暗藏杀机。他也不想伤她,只得后退,“到底有没有人,可以管管这个疯婆子?”

    寒未已气得双眼发红,只差没有使毒,“我杀了你!”一闪身躲到淙喧的身后,瞬间从袖中洒出一团粉末……

    “哈哈……让你也尝尝腐骨粉的滋味……”寒未慢慢地收回笑意,大声喊道,“人呢?”只见淙喧蹲在房上的横梁,“你这疯婆子如此狠毒,我好心好意让你,你却要我的性命。”

    “谁跟你闹着玩,我说过要杀你,必定要取你的性命……你给我下来……”寒未叫道。

    “公主,不要再胡闹。”寒未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表情严肃。

    淙喧见状,立即说道,“求这位大侠快把这个疯婆子领走。”

    “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说话人正是浮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公主,走吧。”

    “我不走,”寒未挣开他,“这小子敢戏弄我,我今天非杀他不可。”

    淙喧从房檐上纵身一跃,“戏弄?我才看不上眼,我心中只有夕落一人。”

    “还请阁下注意言辞,我代公主向阁下赔个不是。”

    淙喧丝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好说好说。”说完瞪了一眼寒未,“看到没有,这种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

    寒未不爽地翻了一个白眼,就被浮凡连拖带拽地拉出门外。

    此时,淮夕落才安心下来,道,“淙喧,幸好刚才你没有伤害寒未。”

    “你吩咐的嘛,我当然会造做,”他爽快地笑了几声,突然严肃地盯着她,“夕落,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淮夕落愣了愣,马上摇了摇头,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

    “你有,”淙喧认真地说道,笑容变得苦涩起来,“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看你的表情,就能感觉到。你不擅长撒谎,更骗不了我的眼睛。”

    “淙喧,其实这件事跟你无关……”

    他笑着摇摇头,“夕落,你的事情。没有,有关无关,重不重要,只有能不能管。”他直直地盯着淮夕落的双眼,“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你只是一个女子,不管再怎么坚强,终究还是要依赖一个人。那个人,能是我么?”

    淮夕落突然觉得从淙喧的双眼里,飘出了一阵温暖的微风,带着熙和的阳光,吹过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

    淙喧起身拍拍她的头,“不勉强你,但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若当我是朋友的话。”

    “淙喧,谢谢你。”

    淙喧笑着摇头,也许,除了感谢,你对我,再不会有一点别的感情。如果这样的话,有感谢还是也好,至少我能凭着这个感谢,理所应当地待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自欺欺人,能多有一点陪伴,便是多一分的存在,在你心里。

    淮夕落脑中很乱,淮封的事已把她搅得七上八下,这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把淙喧再牵扯进来。“淙喧,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靳府中的一个琴师,名作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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