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妍之前在宋境内买黄米时,有细细地在心中盘算比对了两边的货物品种以及物价。比方说宋境内的人也是吃不太起肉,真要吃起来的话,还是多为鸡鸭等禽类,鱼较少吃,羊肉是几乎不吃的,牛也较少吃,牛肉少人吃是因为它价高,猪肉的价最为贱,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着就是上好的五花肉、上好的小里脊、大里脊还有腱子肉,可那价卖得却是极贱。而辽境内的人吃肉多为吃牛、羊肉,猪肉少吃是因为他们较少饲养猪。

    还有一个,就是黄米真是她那次在宋逗留时发现的最好的一样东西,那个价儿真便宜,就因为煮了不及香饭大米上口、好吃、糯。可,别直接去蒸煮它,换个做法,不就能上口了么。

    她一次买了十二大袋,给了人家一粒碎得都快看不到的细银碎。因是,两边儿的银可以互作交换买卖之用,而铜币上的铸号不同,不能流通,所以她备了不少极细碎的散银,只等着在宋境时花销使用。

    这黄米一折合,是比乌麦还要便宜,而且,制作黄米面馒头,要掺和的细白面儿的比例亦是更少。荞麦面条那配比是八比二,而这黄米面馒头的配比是,九分的黄米粉子配一分的细白面。这么一算,她到时一大只黄米面馒头卖四文铜钱,那个利算来是会更加的多的。

    那黄米粒儿微炒至香,两次细磨两次过筛,掺入用温水化开的碱水,上上下下这么地掺和。这毕竟是米粒儿,出不来面团子那种表面平整光滑的样子,而是虽有那么三分的粘度,却处处有细裂分开,那质地更像是粘腻的细豆沙那般。不过,只要是淀粉,就可以经历发酵,大大的一盆粘豆沙状的粘米面团,就那么静置半个时辰,这时,可以倒那一成的白面粉下去,揉和均匀,再入适量的的浓碱水,再上上下下地掺和,直至这盆子粘米面团是比先前还要均匀柔滑方休。

    严妍是觉着累,可是她也挺甘心情愿地在做这件事。因为她还是记得当初自己无法由一个二级的面点技师升级到一级的高级面点师,就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力收不住,原因不明,她晓得那根本无关乎自己做为一个面点师的技艺,是就是表象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臂壮,那使出的劲儿收不住,可,也有可能是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心总是小有浮躁烦闷,每日总是莫名地有些燥郁。制面,也要靠心,心有多平稳柔和,那出的面团子,不论是用什么谷物混合的,也会细致柔和。

    故而,她愿意在如今这具身子尚在成长的阶段中,从各种最基本基础的做起,在一上一下地压揉面团中,在以心为秤的揪面中,在一丝一缕地规整切面中,去体会自己的心,是否稳得下来,心稳则力稳,这一层,无关技艺。

    等严妍终于让她家那匹马儿拉着那个全新的移动木屋式的板车,车侧悬上“严记面铺”的名号去到她那个固定的点做买卖的那日,她家也有了新品摆上了架,就是那个黄米面馒头。照说是不该担心它好不好卖,因为她们一家子现在都爱吃那个,濑益烈夸张一点的话,一天能吃六个,要知道那个不是牛奶刀切小馒头那个尺寸啊,而是一只就有一个调色盘那么大的直径,还鼓鼓地极其饱满惹人。

    但她还是要等卖了才晓得,所以车上板槽那个豁口里又嵌了一个炉与锅,锅内有水,上架蒸笼三层,一批能出三十只大大的金黄色的黄米面馒头。她想着是要蒸一拨子卖一拨子,卖完再蒸。这馒头熟的出来那质地,介于小麦馒头与米制松糕之间,冷热皆能吃,只要不放过夜便可。

    严妍她本是想着,要不要留一手,别在大街大巷上地那么架锅蒸,别到时叫别家仿了去,可一想,算了,刚蒸出来时新新鲜鲜的最最好吃,她得首先照顾到她的客人们吃时的口感。其它的,先随便吧。况且,没人知道她家的面食是用什么混合出来的,又是具体怎么个制出来的,就算能仿了个样子,也仿不去那好些道道儿的精髓要领。

    那日,是暮秋尾里的一天,天寒丝丝地发着凉,眼瞅着下月里,就要入初冬了。严妍的黄米面馒头也就在那日推了出来,结果一蒸出来就卖,一蒸出来就卖,导致她还得让纠里跑回家一趟去把剩下的两个蒸笼也给取来,一锅撂五只蒸笼,一拨子出五十只大大的像是暖阳般的馒头,蒸一次只需一刻钟多一些。可还是供不应求,那排队等着买的人能排了去二里地开外。

    这种面食有个好处,就是不一定非得在用膳时段才买才吃,买了就能拿走,还能边走边吃。来客问这严记面铺的丫头们:“你家这东西又是叫什么?”

    严妍答:“黄馍。”

    她在给食物取名时,总是留了一嘴,比方讲那个荞麦面条,她就叫“荞麦面”,用的是现代的讲法,而不用“乌麦面条”,而这个,她就简单叫它“黄馍”,也不叫什么“黄米面馒头”或是“黍米蒸饼”什么的。一为简单,二为,别叫人直接就记去了她用的是什么原材料,这么的,保险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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