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逝去的
孙锡看到如此干净的脸庞,如此清澈的眼眸,他不敢相信采迪会变得那么坏呢。
他细细打量着采迪,明明还是自己最熟知的那个丫头,为何会有害人之心?
他心中种种疑惑,面对采迪时,却总是欲言又止。
采迪跟他面对面的站着,她知道他这次来绝对有事。
她心有不安,闪烁的眸光。
她害木芙蓉那一刻时,就会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好些天过去,也未有人抓到过她。
她有时略感庆幸,有时略感忧伤。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痴情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
他有意回避,却遭她问道:“你归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口吻不再犹如当初。
这时,木芙蓉在院门外站的有些累,想进去了。于是,她悄悄推开门,看到背对自己的那两个人,便止步不前。
“你变了”,孙锡淡淡的说道。
采迪唇角微微勾起,“我没变,是你变了”,孙锡迟疑了一会儿,“你从前很纯真,很善良”。
“然后呢?”
“恶毒”。
采迪自我嘲笑道:“我恶毒?所以说我变了,”她抓住他的手臂,“你回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变的恶毒了?是也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
孙锡咽了咽,迟疑问道:“你自幼学医,为何要去害人?”采迪被问住,但她不想承认,便面不改色的问道:“我害谁了?”
“你看着我,”孙锡很认真的说道,采迪偏不看。
“看着我,告诉我,你没有害人”,孙锡紧紧的抓着采迪的臂膀,“你为何要害蓉儿?”它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
采迪的臂膀被他捏的很疼,痛苦的表情。孙锡放开她,“蓉儿的毒,是不是你下的?为何要害她?”
“我没有害她”,采迪一口否认。
“你还说你没有,这种禁毒是师傅留下的,山庄里一盒的禁毒都失踪了,不是你吗?”孙锡见她不承认,心里痛苦万分。
采迪的双眼被泪水浸湿,突然怒吼道:“你为了她,来找我算账吗?”
“到底是不是你?”孙锡努力的压低自己的嗓音。
采迪后腿几步,泪水滑落。
“是,是我,我就是要毒死她,她死了,你就会死心”,采迪吼叫着。
孙锡听后,大失所望。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可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木芙蓉早已泪眼模糊不清,心里极其难受。
“她死了?对不对?你没有救活她,对不对?因为你根本来不及救她,我算过时辰,只要她第二次发作就会死。你的山庄离皇宫百十里,是没有那么快赶到的,对不对?”采迪面目变得狰狞,看到孙锡一脸痛苦不堪的神情,以为木芙蓉死了,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孙锡见此,更是心痛不已,不知言语。
“她死了,你是不是痛不欲生?是不是该接受我了?”采迪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一直摇头,“你真的变了”。
“锡哥哥,你若接受我,那该多好啊?明知我爱你入骨,你却要去爱她,她哪里好?论长大,我也跟她一样跟你青梅竹马,可是你为何还是倾慕于她?论容貌,我也美丽,可是你为何总是盯着她那张脸看个不停?她会武功,可是我会医术,你我属志同道合”,采迪对着他说道。
木芙蓉低声哭泣着,她欲上前,却被身后的人拦住了。她回眸一看,愣住了。
“我陪你”,文麒轻声说道:“不能哭”。
可是她终究忍不住。
“她嫁给陛下,陛下钟情于她一人,恩宠不断,佳话传遍天下。可是你为何还要为守护她?难道我真的没有吸引力吗?”
“自小仰慕你,祖父那么疼爱你,你的用心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如今她死了,你是来替她报仇的吗?你是不是恨透了我?”
“你当真那么爱我吗?”孙锡认真的问道。
“当真,我爱你有多深,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你根本就不懂爱,你的爱太过自私无情,不要也罢。心变过,就不会再变回过去。最纯真的妹妹已经逝去,不是我孙锡想找就能够找回来的”,他怒了,采迪看到他眼里的怒火,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发怒。
“你恨我?”
“不,恨我自己”。
采迪落泪,她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会原谅她,但是会说服她,继续教导她。
他闭上双目,忍着泪水。
脑海里尽是过往那些和乐的画面,酸楚涌上心头。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采迪拿着一把剑递到他面前,“拿着它,杀了我,就解恨了,也为她报仇了”。
孙锡不拿,采迪硬塞。
她闭上双眸,“杀了我吧,只要你能解恨,连死我都愿意”,她这般痴情,这般情愿,到底是无法住进孙锡那颗心房。
她到底输在哪里?
其实起初最先遇见的,都是最美的。
哪怕那个时候,木芙蓉尚且年幼,他依然相中她。
不管木芙蓉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依然记得那一副没有血色的面孔,那一具犹如冰块的身子躺在雪地里的凄凉,他偏偏喜欢上这样初见的木芙蓉。
情,是许多人无法渗透的。
情,是许多人无法理解的。
情,是许多人无法拥有的,也是无法抗拒的。
孙锡双目狰红,看着闭目的采迪,心凉到谷底。
他是不会杀她的。
他要救她回头。
他咬牙,将锋利的剑刃狠狠的割伤自己的手臂,一声惨痛,“啊!”
采迪睁开眼,震惊,吓坏了,连忙跑过去,“为何?你为何要如此?”采迪哭了。
木芙蓉见状欲上前,又被文麒拦住了,“不许去,看着就好”。
“你……”
孙锡的手臂血流不止,采迪惊慌失措的连忙跑回屋取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草药。
急急忙忙跑出,快速的将草药敷在孙锡的伤口上,“你这样,我会很疼”,采迪哭道。
孙锡看采迪认真包扎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他像是又见到了认真行医的采迪,多善良。
“锡哥哥……”
“跟我回宫认错吧,她毕竟是你姐姐”,孙锡试图劝她,可是她却摆出一副不情愿。
“好了,不能乱动,不流血了”,采迪看着包扎好的手臂,“锡哥哥,你回来,还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
采迪黯然失色,她当然不想他走,可是他肯定还要离开。
“失去的心,还能找回吗?”孙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
“毒已下,是我做的,也是事实,我也承认,这些都已经无法改变了。你还是杀了我吧,替她报仇”。
孙锡沉默不语。
“我能够做这些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这样?我知道她是我姐姐,可是你那么爱她,我心有不甘,我恨她”,采迪越发的激动不已。
“那你可以冲我来,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杀她,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三个孩子需要她?娶她的不是别人,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因为你得私自和恨,你毁了多少?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孙锡再次狰红了双眼,“我回来了,你还是不知道悔改吗?你还要认为你做的有理?做的绝对吗?”
采迪呼吸急促,双眼依旧是恨。
“要恨就恨我吧,她是无辜的”。
“……是,我是恨你,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可你总是想着她,念着她,从来都不问及我。我在你身边就像个小丫头,为了药,转悠着”,采迪忍着泪。
“自小你就像是我妹妹,我待你的确不如待她,可是除了她之外,我待你犹如她。我连我的亲妹妹都不曾见一眼,都不曾去做一个哥哥该做的分内之事”,孙锡悲愤交加,“因为你的不甘心,别人得承受多大的痛?你明白吗?难道你心里真的好受吗?”
采迪低头笑了起来,“我不甘心,他们痛关我何事?我痛时,他们在哪里?”
“你还是不知道悔改,你当真这么固执吗?当真这么自私吗?”孙锡再一次愤怒高吼,吓坏了采迪。
采迪满眼泪水,不知所言。
“你……”孙锡愤怒的指着她,“你去后山跪到你祖父墓前忏悔去”,他几乎是嘶吼着的。
采迪见他怒不可竭的模样,心里万分心疼。
孙锡见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心里着急了。
直接拉着她朝后山走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放开我,我不要去……”
孙锡一言不发,走的很急,采迪都快要摔跤了。
木芙蓉急忙跟上,害怕出事,文麒牵着她,说道:“不要急,等等我”。
“你这么不放心我?”她泪眼模糊。
“我就是不放心,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说我放心吗?更何况是你儿子硬要我来的”,他脸皮够厚的,搬出小太子。
“……”
庚寿兴墓碑前。
“跪下”!孙锡一声喝令。
采迪有些胆怯。
“跪下!”孙锡猩红的双眼,怒斥道:“即便作为长兄,我依然有训斥你的资格。你用医术残害无辜就是丧心病狂,跪在这里三天三夜,不许起身,忏悔”,他两行泪滑落至他的胸前。
采迪哭泣着,这一刻她还是不想忏悔。
孙锡无奈之下,强逼着采迪跪下。
“事已至此,你还要如何?你祖父向来疼爱你姐姐,可你为何总是要想着自己?还记得那一年,你姐姐身受毒箭,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你祖父见到她如此,身心崩溃,可你呢?竟然要去毒杀你祖父疼爱的外孙女,你对得起你祖父吗?”孙锡看着墓碑,“你自小就得到你祖父的疼爱,你为何还不知足?你姐姐她自小劫难重重,你却要做最后一个毒杀她的人吗?”
她终于痛哭起来,额头着地,哭泣着。
他心有不忍,可是想到她误入歧途完全是因为自己,心里特别的难受。
“她在这里休养的那段时日里,你我她是那么的和乐,每天都是开心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在乎的真的只是你那所谓的情吗?”
跪在地上的人一直摇头,一时语塞。
“她自小就带着仇恨,一路成长。可从未见她有你如此狠毒,是,就如你所见,是我在她背后帮她解决那些不该活着的人。所以你该恨我,不该再去伤害她。她能够活到现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你自小无忧无虑,她不是,她活的很小心,很谨慎,宁可自己装疯卖傻,都要活着”,一阵阵的痛楚涌上他的心头。
“……是,我是无忧无虑,可是因为爱着你,我的心思变得很重……当我知道你要守护她一生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知道我错了,我在下毒前犹豫了很几天,我知道她是我姐姐,我也知道她本就应该活的比别人好一点,可是,可是……我还是长大了,我是一个女子,是一个有嫉妒心的女子,我不想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去假装,”采迪连续抽泣着,“当我逃出宫时,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我怕来不及,我怕陛下会杀我,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就忍心让我再也见不到她?还是见不到你?她没有了呼吸,那她的孩子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没有考虑那么多……锡哥哥,我错了,我该死……祖父……”她嗑了三个响头,“早些年前,我就不该对你动情,明知你心中所念,我还执意妄想,都是我不该……我对不起姐姐,我也无法弥补”。
“你是庚家的独苗,她求了陛下放你生路”。
采迪没有回头,淡淡的问道:“她没死?”他嗅了一下鼻子,说道:“没死,我救活了她”,采迪拼命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皇宫离山庄有百十里,你根本来不及”。
“她是个奇迹……还有两个毒丸在哪里?”孙锡问道。
采迪沉默,不吭声。
“拿给我,毁掉”。
“不要,快,快拦住她”,身后的木芙蓉突然大叫起来,梨花带雨。
只见采迪从胸怀里取出,立马吃了下去。
孙锡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颗毒丸都被她吞了下去,一直苦笑着,“锡哥哥,你不忍杀我,我自己动手……”孙锡快速的封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穴道,取出身上的解毒丸给她喂了下去。
木芙蓉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流泪了,“姐姐,你活着,活着好,那样,那样,我就不用下地狱了……”木芙蓉跪在她面前,“为何要这么傻?”轻拭着她嘴角的血,“悔过便好,何必这样对自己?”
“……我一时昏了头,做错了事,差点害死你……”
“不许说话”,孙锡呵斥一声,双眼通红。
孙锡替她把脉,脉象混乱,无法捉摸。
这一刻,孙锡更加的后悔没有好好的跟采迪谈谈,使用了跪墓前忏悔这一过分的举动,怕是伤了采迪的心底。
孙锡皱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问道:“你是不是服过其他毒药?”采迪回避了他的眼神。
木芙蓉震惊,“锡哥哥,快救她要,庚家就剩她,她不能死”。
文麒见到如此,不禁红了眼眶。
说到底都是为情所困。
情会救人,也会害人。
此时此刻,他很庆幸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得一佳人,有后,是天下最美好的事。
看到孙锡如此的痛苦,他心里也不好过。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女人,一切才会变得如此。
若从一开始,在雪地里遇见木芙蓉的不是孙锡,那该是多好的!
若是文麒遇见,那就更加的美好。
因为一场遇见,孙锡对木芙蓉铭心刻骨。
就是那么奄奄一息的女子,瞬间住进了孙锡的心房,再也接受不了旁人。
就是那么一颦一笑,孙锡对某人情深入骨,再也无法释怀。
可是此时,孙锡见到怀里的人被毒性侵蚀的快要死去,一脸的痛苦不堪,他恨不得将自己杀死。
孙锡从脉象里终于察觉到采迪之前服的毒药是什么。
“我带你去熬药”。
“不必了,我真的不行了。锡哥哥,只要你安好,我在天堂也会很好”,采迪流泪不止。
“闭嘴”!
“这里没有解药,在你来之前,我都扔掉了……断肠草……我该去了”,采迪恋恋不舍。
孙锡痛哭起来。
木芙蓉和文麒见此却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因为他们不懂药。
“锡哥哥,抱抱我,紧紧的抱着我,可好?”采迪卑微的恳求着。
孙锡答应了她的要求,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她。
“锡哥哥,我爱你犹如你爱姐姐一样入骨,无法自拔。请原谅我,若有下一世,你娶我可好?我会等你的”,采迪满嘴的血,每一次开口,血流不止。
“……若有下一世,你可愿意等我试着去爱你?只要你不狠毒,一切的一切,我都会试着做……”孙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真的有下一世,也许没有。
轮回,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若能控制,孙锡会选择不来这里,不会让他爱的人牵挂,也不会让爱他的人受尽折磨。
若真有下一世,他会谁都不记得,前世的情深刻骨,也许会灰飞烟灭。
也许他会跟前世一样爱着同一女子,也许还会辜负另一个女子。
也许他只会遇见轮回后的采迪一人。
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的一世。
但是他这一世,还是要守护某人一生,哪怕是远远的看着,都好。
因为这一世的他也是固执的,比采迪更有执念,谁也改变不了这一世的他。
“好,我等”,体内就像一团火在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她没能控制,便吐血不止。
“采迪,采迪,你不要说话了”,孙锡见木芙蓉拿来药箱,在药箱里取出一个药丸,死马当活马医,“吃下去”,采迪抗拒,孙锡强行掰开她的嘴,“我不准你死,快吃下去”。
采迪含泪吃下药丸后,“你们都要好好的保重,保重”,双手无力的松开了,孙锡把脉,脉象依然混乱,心跳薄弱。
两种剧毒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出现以毒抗毒的功效。
再加上一个药丸,只能暂时缓解两种毒药里的半分毒,根本就救不了。
采迪含泪闭目,嘴唇依然深紫。
孙锡痛苦的将她拥入怀里,一言不发。
木芙蓉悲痛,无能为力,文麒将她拥入怀里,任她哭泣。
此时整个院子里一片荒凉,似乎所有的气息都随着采迪离去。
逝去的,再也找不回,也拥有不了了。
就如,那些美好的过往,逝去了,只能剩下回忆,却再也不能好好的一起拥有了。
因为情,孙锡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却心甘情愿。
对于采迪,他有些后悔。
若是能够试着去接受,一切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如此悲痛的忧伤?
他发现怀里的人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把脉,发现她还活着。
他连忙抱着她回到屋里,平放下她,赶忙出去找药草。
他要拼命的救她,只要活着就好。
他细细打量着采迪,明明还是自己最熟知的那个丫头,为何会有害人之心?
他心中种种疑惑,面对采迪时,却总是欲言又止。
采迪跟他面对面的站着,她知道他这次来绝对有事。
她心有不安,闪烁的眸光。
她害木芙蓉那一刻时,就会想得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好些天过去,也未有人抓到过她。
她有时略感庆幸,有时略感忧伤。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痴情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
他有意回避,却遭她问道:“你归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口吻不再犹如当初。
这时,木芙蓉在院门外站的有些累,想进去了。于是,她悄悄推开门,看到背对自己的那两个人,便止步不前。
“你变了”,孙锡淡淡的说道。
采迪唇角微微勾起,“我没变,是你变了”,孙锡迟疑了一会儿,“你从前很纯真,很善良”。
“然后呢?”
“恶毒”。
采迪自我嘲笑道:“我恶毒?所以说我变了,”她抓住他的手臂,“你回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变的恶毒了?是也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
孙锡咽了咽,迟疑问道:“你自幼学医,为何要去害人?”采迪被问住,但她不想承认,便面不改色的问道:“我害谁了?”
“你看着我,”孙锡很认真的说道,采迪偏不看。
“看着我,告诉我,你没有害人”,孙锡紧紧的抓着采迪的臂膀,“你为何要害蓉儿?”它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
采迪的臂膀被他捏的很疼,痛苦的表情。孙锡放开她,“蓉儿的毒,是不是你下的?为何要害她?”
“我没有害她”,采迪一口否认。
“你还说你没有,这种禁毒是师傅留下的,山庄里一盒的禁毒都失踪了,不是你吗?”孙锡见她不承认,心里痛苦万分。
采迪的双眼被泪水浸湿,突然怒吼道:“你为了她,来找我算账吗?”
“到底是不是你?”孙锡努力的压低自己的嗓音。
采迪后腿几步,泪水滑落。
“是,是我,我就是要毒死她,她死了,你就会死心”,采迪吼叫着。
孙锡听后,大失所望。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可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木芙蓉早已泪眼模糊不清,心里极其难受。
“她死了?对不对?你没有救活她,对不对?因为你根本来不及救她,我算过时辰,只要她第二次发作就会死。你的山庄离皇宫百十里,是没有那么快赶到的,对不对?”采迪面目变得狰狞,看到孙锡一脸痛苦不堪的神情,以为木芙蓉死了,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孙锡见此,更是心痛不已,不知言语。
“她死了,你是不是痛不欲生?是不是该接受我了?”采迪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一直摇头,“你真的变了”。
“锡哥哥,你若接受我,那该多好啊?明知我爱你入骨,你却要去爱她,她哪里好?论长大,我也跟她一样跟你青梅竹马,可是你为何还是倾慕于她?论容貌,我也美丽,可是你为何总是盯着她那张脸看个不停?她会武功,可是我会医术,你我属志同道合”,采迪对着他说道。
木芙蓉低声哭泣着,她欲上前,却被身后的人拦住了。她回眸一看,愣住了。
“我陪你”,文麒轻声说道:“不能哭”。
可是她终究忍不住。
“她嫁给陛下,陛下钟情于她一人,恩宠不断,佳话传遍天下。可是你为何还要为守护她?难道我真的没有吸引力吗?”
“自小仰慕你,祖父那么疼爱你,你的用心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如今她死了,你是来替她报仇的吗?你是不是恨透了我?”
“你当真那么爱我吗?”孙锡认真的问道。
“当真,我爱你有多深,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你根本就不懂爱,你的爱太过自私无情,不要也罢。心变过,就不会再变回过去。最纯真的妹妹已经逝去,不是我孙锡想找就能够找回来的”,他怒了,采迪看到他眼里的怒火,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发怒。
“你恨我?”
“不,恨我自己”。
采迪落泪,她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会原谅她,但是会说服她,继续教导她。
他闭上双目,忍着泪水。
脑海里尽是过往那些和乐的画面,酸楚涌上心头。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采迪拿着一把剑递到他面前,“拿着它,杀了我,就解恨了,也为她报仇了”。
孙锡不拿,采迪硬塞。
她闭上双眸,“杀了我吧,只要你能解恨,连死我都愿意”,她这般痴情,这般情愿,到底是无法住进孙锡那颗心房。
她到底输在哪里?
其实起初最先遇见的,都是最美的。
哪怕那个时候,木芙蓉尚且年幼,他依然相中她。
不管木芙蓉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依然记得那一副没有血色的面孔,那一具犹如冰块的身子躺在雪地里的凄凉,他偏偏喜欢上这样初见的木芙蓉。
情,是许多人无法渗透的。
情,是许多人无法理解的。
情,是许多人无法拥有的,也是无法抗拒的。
孙锡双目狰红,看着闭目的采迪,心凉到谷底。
他是不会杀她的。
他要救她回头。
他咬牙,将锋利的剑刃狠狠的割伤自己的手臂,一声惨痛,“啊!”
采迪睁开眼,震惊,吓坏了,连忙跑过去,“为何?你为何要如此?”采迪哭了。
木芙蓉见状欲上前,又被文麒拦住了,“不许去,看着就好”。
“你……”
孙锡的手臂血流不止,采迪惊慌失措的连忙跑回屋取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草药。
急急忙忙跑出,快速的将草药敷在孙锡的伤口上,“你这样,我会很疼”,采迪哭道。
孙锡看采迪认真包扎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他像是又见到了认真行医的采迪,多善良。
“锡哥哥……”
“跟我回宫认错吧,她毕竟是你姐姐”,孙锡试图劝她,可是她却摆出一副不情愿。
“好了,不能乱动,不流血了”,采迪看着包扎好的手臂,“锡哥哥,你回来,还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
采迪黯然失色,她当然不想他走,可是他肯定还要离开。
“失去的心,还能找回吗?”孙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
“毒已下,是我做的,也是事实,我也承认,这些都已经无法改变了。你还是杀了我吧,替她报仇”。
孙锡沉默不语。
“我能够做这些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这样?我知道她是我姐姐,可是你那么爱她,我心有不甘,我恨她”,采迪越发的激动不已。
“那你可以冲我来,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杀她,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三个孩子需要她?娶她的不是别人,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因为你得私自和恨,你毁了多少?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孙锡再次狰红了双眼,“我回来了,你还是不知道悔改吗?你还要认为你做的有理?做的绝对吗?”
采迪呼吸急促,双眼依旧是恨。
“要恨就恨我吧,她是无辜的”。
“……是,我是恨你,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可你总是想着她,念着她,从来都不问及我。我在你身边就像个小丫头,为了药,转悠着”,采迪忍着泪。
“自小你就像是我妹妹,我待你的确不如待她,可是除了她之外,我待你犹如她。我连我的亲妹妹都不曾见一眼,都不曾去做一个哥哥该做的分内之事”,孙锡悲愤交加,“因为你的不甘心,别人得承受多大的痛?你明白吗?难道你心里真的好受吗?”
采迪低头笑了起来,“我不甘心,他们痛关我何事?我痛时,他们在哪里?”
“你还是不知道悔改,你当真这么固执吗?当真这么自私吗?”孙锡再一次愤怒高吼,吓坏了采迪。
采迪满眼泪水,不知所言。
“你……”孙锡愤怒的指着她,“你去后山跪到你祖父墓前忏悔去”,他几乎是嘶吼着的。
采迪见他怒不可竭的模样,心里万分心疼。
孙锡见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心里着急了。
直接拉着她朝后山走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你放开我,我不要去……”
孙锡一言不发,走的很急,采迪都快要摔跤了。
木芙蓉急忙跟上,害怕出事,文麒牵着她,说道:“不要急,等等我”。
“你这么不放心我?”她泪眼模糊。
“我就是不放心,我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说我放心吗?更何况是你儿子硬要我来的”,他脸皮够厚的,搬出小太子。
“……”
庚寿兴墓碑前。
“跪下”!孙锡一声喝令。
采迪有些胆怯。
“跪下!”孙锡猩红的双眼,怒斥道:“即便作为长兄,我依然有训斥你的资格。你用医术残害无辜就是丧心病狂,跪在这里三天三夜,不许起身,忏悔”,他两行泪滑落至他的胸前。
采迪哭泣着,这一刻她还是不想忏悔。
孙锡无奈之下,强逼着采迪跪下。
“事已至此,你还要如何?你祖父向来疼爱你姐姐,可你为何总是要想着自己?还记得那一年,你姐姐身受毒箭,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你祖父见到她如此,身心崩溃,可你呢?竟然要去毒杀你祖父疼爱的外孙女,你对得起你祖父吗?”孙锡看着墓碑,“你自小就得到你祖父的疼爱,你为何还不知足?你姐姐她自小劫难重重,你却要做最后一个毒杀她的人吗?”
她终于痛哭起来,额头着地,哭泣着。
他心有不忍,可是想到她误入歧途完全是因为自己,心里特别的难受。
“她在这里休养的那段时日里,你我她是那么的和乐,每天都是开心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在乎的真的只是你那所谓的情吗?”
跪在地上的人一直摇头,一时语塞。
“她自小就带着仇恨,一路成长。可从未见她有你如此狠毒,是,就如你所见,是我在她背后帮她解决那些不该活着的人。所以你该恨我,不该再去伤害她。她能够活到现在,是有多么的不容易,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你自小无忧无虑,她不是,她活的很小心,很谨慎,宁可自己装疯卖傻,都要活着”,一阵阵的痛楚涌上他的心头。
“……是,我是无忧无虑,可是因为爱着你,我的心思变得很重……当我知道你要守护她一生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知道我错了,我在下毒前犹豫了很几天,我知道她是我姐姐,我也知道她本就应该活的比别人好一点,可是,可是……我还是长大了,我是一个女子,是一个有嫉妒心的女子,我不想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去假装,”采迪连续抽泣着,“当我逃出宫时,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我怕来不及,我怕陛下会杀我,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就忍心让我再也见不到她?还是见不到你?她没有了呼吸,那她的孩子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没有考虑那么多……锡哥哥,我错了,我该死……祖父……”她嗑了三个响头,“早些年前,我就不该对你动情,明知你心中所念,我还执意妄想,都是我不该……我对不起姐姐,我也无法弥补”。
“你是庚家的独苗,她求了陛下放你生路”。
采迪没有回头,淡淡的问道:“她没死?”他嗅了一下鼻子,说道:“没死,我救活了她”,采迪拼命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皇宫离山庄有百十里,你根本来不及”。
“她是个奇迹……还有两个毒丸在哪里?”孙锡问道。
采迪沉默,不吭声。
“拿给我,毁掉”。
“不要,快,快拦住她”,身后的木芙蓉突然大叫起来,梨花带雨。
只见采迪从胸怀里取出,立马吃了下去。
孙锡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颗毒丸都被她吞了下去,一直苦笑着,“锡哥哥,你不忍杀我,我自己动手……”孙锡快速的封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穴道,取出身上的解毒丸给她喂了下去。
木芙蓉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流泪了,“姐姐,你活着,活着好,那样,那样,我就不用下地狱了……”木芙蓉跪在她面前,“为何要这么傻?”轻拭着她嘴角的血,“悔过便好,何必这样对自己?”
“……我一时昏了头,做错了事,差点害死你……”
“不许说话”,孙锡呵斥一声,双眼通红。
孙锡替她把脉,脉象混乱,无法捉摸。
这一刻,孙锡更加的后悔没有好好的跟采迪谈谈,使用了跪墓前忏悔这一过分的举动,怕是伤了采迪的心底。
孙锡皱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问道:“你是不是服过其他毒药?”采迪回避了他的眼神。
木芙蓉震惊,“锡哥哥,快救她要,庚家就剩她,她不能死”。
文麒见到如此,不禁红了眼眶。
说到底都是为情所困。
情会救人,也会害人。
此时此刻,他很庆幸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得一佳人,有后,是天下最美好的事。
看到孙锡如此的痛苦,他心里也不好过。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女人,一切才会变得如此。
若从一开始,在雪地里遇见木芙蓉的不是孙锡,那该是多好的!
若是文麒遇见,那就更加的美好。
因为一场遇见,孙锡对木芙蓉铭心刻骨。
就是那么奄奄一息的女子,瞬间住进了孙锡的心房,再也接受不了旁人。
就是那么一颦一笑,孙锡对某人情深入骨,再也无法释怀。
可是此时,孙锡见到怀里的人被毒性侵蚀的快要死去,一脸的痛苦不堪,他恨不得将自己杀死。
孙锡从脉象里终于察觉到采迪之前服的毒药是什么。
“我带你去熬药”。
“不必了,我真的不行了。锡哥哥,只要你安好,我在天堂也会很好”,采迪流泪不止。
“闭嘴”!
“这里没有解药,在你来之前,我都扔掉了……断肠草……我该去了”,采迪恋恋不舍。
孙锡痛哭起来。
木芙蓉和文麒见此却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因为他们不懂药。
“锡哥哥,抱抱我,紧紧的抱着我,可好?”采迪卑微的恳求着。
孙锡答应了她的要求,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她。
“锡哥哥,我爱你犹如你爱姐姐一样入骨,无法自拔。请原谅我,若有下一世,你娶我可好?我会等你的”,采迪满嘴的血,每一次开口,血流不止。
“……若有下一世,你可愿意等我试着去爱你?只要你不狠毒,一切的一切,我都会试着做……”孙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真的有下一世,也许没有。
轮回,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
若能控制,孙锡会选择不来这里,不会让他爱的人牵挂,也不会让爱他的人受尽折磨。
若真有下一世,他会谁都不记得,前世的情深刻骨,也许会灰飞烟灭。
也许他会跟前世一样爱着同一女子,也许还会辜负另一个女子。
也许他只会遇见轮回后的采迪一人。
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的一世。
但是他这一世,还是要守护某人一生,哪怕是远远的看着,都好。
因为这一世的他也是固执的,比采迪更有执念,谁也改变不了这一世的他。
“好,我等”,体内就像一团火在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她没能控制,便吐血不止。
“采迪,采迪,你不要说话了”,孙锡见木芙蓉拿来药箱,在药箱里取出一个药丸,死马当活马医,“吃下去”,采迪抗拒,孙锡强行掰开她的嘴,“我不准你死,快吃下去”。
采迪含泪吃下药丸后,“你们都要好好的保重,保重”,双手无力的松开了,孙锡把脉,脉象依然混乱,心跳薄弱。
两种剧毒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出现以毒抗毒的功效。
再加上一个药丸,只能暂时缓解两种毒药里的半分毒,根本就救不了。
采迪含泪闭目,嘴唇依然深紫。
孙锡痛苦的将她拥入怀里,一言不发。
木芙蓉悲痛,无能为力,文麒将她拥入怀里,任她哭泣。
此时整个院子里一片荒凉,似乎所有的气息都随着采迪离去。
逝去的,再也找不回,也拥有不了了。
就如,那些美好的过往,逝去了,只能剩下回忆,却再也不能好好的一起拥有了。
因为情,孙锡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却心甘情愿。
对于采迪,他有些后悔。
若是能够试着去接受,一切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如此悲痛的忧伤?
他发现怀里的人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把脉,发现她还活着。
他连忙抱着她回到屋里,平放下她,赶忙出去找药草。
他要拼命的救她,只要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