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暗,孙锡采药还未归。

    木芙蓉一直在用毛巾沾着温水,擦拭着采迪额头上的汗珠。

    她总是忍不住的流泪,文麒喊道:“蓉儿!”

    虽然被表妹毒害,可是罪不至死啊。

    因为她还活着。

    “只要认个错,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如此伤害自己?”木芙蓉擦拭着采迪的手心。

    孙锡缓缓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倍感温馨。可是他现在只想要采迪醒过来。

    他把药草捣碎,将汁给采迪喂了下去。

    突然,孙锡跪在地上叩首,乞求文麒放过采迪,“她体内的毒已侵入骨髓,不可能醒来。即便能够醒来,也跟活死人一般。你放过她吧,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会再追究了,若我真的想杀她,就不会让你们来这里找她了”。

    “你知道采迪在这里?”木芙蓉说道。

    “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做到,放了她又如何?”

    木芙蓉凝视着他,“谢谢你”,跪在地上的孙锡心里也很感谢文麒,只是回头看着昏沉过去的采迪,心里万分自责不已。

    原来文麒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杀采迪,只要是木芙蓉要求的,他都会答应。

    是呀,偌大的天下都是他的,不仅仅南思是他的,北黎也是他的江山。

    他只是派人在南思寻找,没有封锁边关一带,也没有派人前往北黎找。

    南思没有踪影,那就能断定在北黎。

    孙锡与木芙蓉都能想到,难道他一个帝王想不到吗?

    “叩谢陛下不杀之恩”,孙锡再一次叩首。

    “这么见外?她中毒,我们束手无策,也无能为力,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毕竟与她也是相识的”,文麒看了一眼木芙蓉。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好。现在做太多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剩下的就留给我一个收拾吧”,孙锡神色黯然。

    木芙蓉想留几日在这里,可是孙锡让他们回去,“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可以的。朝廷不能一日无主,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朝廷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蓉儿不想走”,文麒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都走吧,让你们担心了。”

    文麒虽然也想留在这里看采迪的状况,可是他还有国,还有家,他是该回去了。

    但是他要带着木芙蓉回去。

    在孙锡千般万般阻挠下,木芙蓉终于答应离开,“那也得等明天走呀,这么轰我”。

    “我……我忘记时辰了”,孙锡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们再留今天一晚陪着你,明早就走人,可满意?”文麒说道。

    “好”。

    三个人相视,忽然肚子一阵阵咕噜噜。

    饿了,可是身为陛下和皇后的两个人哪里会下厨,只得孙锡下厨了。

    虽然都疲劳,可是在说开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是情愿的。

    木芙蓉学着生火,却反而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引来文麒和孙锡一阵嘲笑。

    “不许笑”!

    “蓉儿,还是我来吧,不然会更饿的”,孙锡拉着她站到一边,“你们还是出去吧,这里面有烟”。

    “不碍事,陪着你,这样你才不会孤单”,文麒说完,孙锡觉得很窝心。

    看着不变的一切,看着陪伴在侧的君王和皇后,他该认为自己有多幸运,该有多喜悦,可是这一切正因为少了采迪,而变得不完整。

    还未吃晚餐,木芙蓉就睡在文麒怀里。

    “留点给她就好,我先送她回房”,文麒说道。

    “也好”。

    深夜里,采迪嘴角里流出很多血,就像那种不由自主的往外流。

    孙锡神色落寞,知道已经无药可救,也救不醒了。

    他默默的流下泪,这一切只怪自己不好。

    心底深处又自责起来。

    当他准备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时,他的手被她的手紧紧拽着,像是在告诉他,她想离开,不想这样煎熬的留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她很痛苦,他更痛苦。

    她的眼角流下眼泪,他心疼的擦拭掉。

    清晨时,木芙蓉和文麒发现孙锡瘫睡在地上,两个人合力扶起他,“真沉”!

    孙锡睁开眼,“你们……这么早就醒了?我去弄些早餐”,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

    “采迪如何了?”木芙蓉问道。

    孙锡摇摇头,“现在我只想着陪着她走最后一程”,木芙蓉垂下眼眸,“好,采迪就拜托你了”。

    “我去弄早餐”。

    “不必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免得等会儿又被你轰走,我们待会去城里买个包子什么的,你还是照看采迪吧”,文麒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我们在宫里等你,小太子也会等你的”。

    “……好”。

    文麒牵着木芙蓉转身准备离去,孙锡说道:“蓉儿,我可以抱抱你吗?”

    两个人转身看着孙锡。

    “嗯”,木芙蓉应着。

    文麒黑着脸,他们这是拿她当空气吗?

    他的女人怎么能够给别人抱呢?

    孙锡这家伙,伤心时也不忘要抱一下木芙蓉。

    文麒欲阻止,谁知木芙蓉正被孙锡抱在怀里。

    他咬牙切齿,黑着一张脸。

    拳头紧紧的捏着。

    “蓉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不要担心我”,孙锡流泪了,文麒看到了,慢慢松开他紧捏的拳头。

    他也是一个男人,他能够感觉到孙锡的无奈与绝望。

    他能够感觉到孙锡内心深处的痛楚。

    这时孙锡最应该需要被人关心的时候,可是他们有国有家,必须离开。

    他能够明白孙锡的眼泪是苦涩的。

    他也曾经这般脆弱过,男儿也有脆弱的一面。

    “蓉儿”!

    “锡哥哥,你且照顾采迪,我有文麒在,你不必忧心”,木芙蓉轻拍着他的后背,她知道他痛,可是她又能如何?

    一个为人妻,为人母,为国母,她能为孙锡做什么?

    能够为他做的也许就是好好生活,好好照顾着自己吧。

    “蓉儿,一路要小心,不要太疲惫”,孙锡缓缓放开她,对着文麒说道:“是不是有打我的冲动?”

    文麒看到泪眼模糊的孙锡说出这句话,心里真是苦闷,这是要找乐子吗?

    “差一点,后来看你可怜……你下次要是再抱我的女人,我就砍断你的手”,文麒假装很愤怒的样子,木芙蓉怔了怔。

    孙锡低头轻笑,“你们快走吧,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了”,文麒有些尴尬,“蓉儿,我们走吧,饿了”。

    “锡哥哥,多保重”!

    “保重”,孙锡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突然揪的疼。

    “等等,我想祭拜一下我的娘亲和外祖父”,木芙蓉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对孙锡说道:“锡哥哥,有酒吗?祭拜一下就好”。

    “有”,孙锡拿了一壶酒,带着他们去了后山的某一处。

    木芙蓉看到两块墓碑,很忧伤,神色黯然。

    脑海里总是想起过往,一切的美好,都会被无情的现实扼杀的无影无踪。

    她跪在地上,三叩首,将酒洒在墓前,“外祖父,娘,我回来看你们了,不过马上又要走了”,泪雨如下。

    文麒心疼,本就哭的有些臃肿的眼眸,又要流眼泪,会伤着眼睛的。

    在文麒的搀扶下,木芙蓉不舍。

    “蓉儿,孩子们还在等着呢”。

    “好……锡哥哥,我们走了”。

    “恩……”

    文麒与木芙蓉共骑一匹马儿,长扬而去。

    孙锡一个人站在院门口很久很久,才愿意回屋守在采迪的床前。

    这一切都源自一个情字。

    一半个月后,采迪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过,她微弱的气息还是在深更半夜悄然褪去。

    直到手冰凉时,孙锡才从睡梦中惊醒。

    他梦见采迪唇红齿白,向他微笑着,在向他挥手说保重。

    他梦见采迪在跟他说,若有下一世,我一定等你给我一个交代。

    他发现采迪早已没有了呼吸,全身冰凉。

    他止不住的泪水,忍住抽泣声。

    他虽是男儿,也是悲痛的时候,也有止不住泪水的时候。

    他抱着冰凉僵硬的采迪,大哭起来。

    一滴滴的泪水滴落在采迪的脸颊上。

    良久,他才舍得放开她,将她抱起往后院走去。

    他亲自挖坟地,将她埋葬在庚寿兴的旁边,“安息吧,采迪。愿你来世依旧那么纯真,愿你下一世能够得到最美情缘”,他双眼臃肿。

    拿来一坛酒,跪在采迪墓前喝的烂醉如泥。

    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己有多么的无能,痛骂自己枉为医者,痛恨自己没能救起采迪。

    夏季的天,瞬息万变。

    乌云密布,飘的很快。

    明知狂风暴雨即将来袭,他依然跪地不起,还在喝酒。

    一瞬间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他依旧不起。

    看着三个墓碑正在经受抗风暴雨的洗礼,他的泪水掺杂着雨水,早已模糊不清。

    偶然间,他似乎听到采迪的声音了。

    “采迪,采迪……”

    “锡哥哥,快去守护你想守护的人吧,我跟祖父还有姑姑走了……”

    孙锡站起身,到处捕捉着采迪的声音,可是只能听见说的话,却不知道在哪个方位。

    “锡哥哥,我走了,你好自珍重”。

    暴雨继续下着,孙锡仰天长啸一声,扔掉手里的空酒坛。

    看着碎碎的酒坛,自言道:“也好,有师傅和木夫人陪着你,你再也不会觉得孤单……忧伤留给我一个人就好”,他迷迷糊糊,身子歪歪斜斜的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摔了,再爬起来。

    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才跌跌撞撞回到采迪生前的闺房中。

    倒在地上就睡着了,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了。

    他浑浑噩噩的样子真叫人揪心,一个人空着肚子傻傻的坐在门坎上。

    看着院落的每一处都像失去了气息。

    他突然头痛欲裂,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

    一直一直坐到傍晚,才缓缓将早已麻木的身子站起。

    随便弄了一些吃的,一天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在梦里,他总是会梦见过往的一切,他的眼角总是会流下泪水。

    他痛。

    他总是会梦见采迪微笑着在跟她说要振作,要坚强,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甚至要他继续外出四处行医。

    他总是在梦里答应着,可是每日起床依然是一副颓废的样子。

    某日,他将整个寿兴阁收拾了一番,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将庚寿兴留下的禁用药丸都在后山一把火烧毁了。

    将所有有用的药材都打包收拾好了,重重的行囊横跨在马儿的两边。

    他要走了,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个地方是个伤心地,他不想总是这般忧伤,他要外出继续行医。

    他要继续去守护他想守护的女子。

    他一旦走了,长久下来,这里就会变成荒宅。

    也许会在数年后异主,也许会一直空旷下去。

    回首在看时,干净利落的院落印入他的脑海里。

    他黯然的垂下眼帘,“都好自安息,我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他红了眼眶,决然离去,驰马而去。

    他为了不再让自己忧伤,强迫自己转移思绪。

    他想起了小太子和木芙蓉,他答应过他们要进宫探望。

    他便朝着皇宫驶去,也许见到他们,心里会好受一点。

    不日,孙锡便持着令牌进宫了。

    突然站在木芙蓉面前,“蓉儿,我来了”,木芙蓉闻声看去,“锡哥哥,你来了,采迪呢?”

    见孙锡垂下眼眸,便知采迪凶多吉少,怕是去找外祖父了,便不再开口问。

    “她没有熬住,走了……我想去看看太子,可以吗?”孙锡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皇甫俊麟了。

    “当然好,到时过来一起用午膳吧”。

    “好”,木芙蓉看到孙锡憔悴的面容,大概能够猜到他伤心过度,自己心里也十分的难过。

    待孙锡去往东宫时,木芙蓉去御书房找到了文麒,“锡哥哥现在在东宫,他看上去精神不是太好,可能是采迪的离去,让他很痛苦”。

    “……自小一起长大,失去了,总归是伤心的”,文麒拉着木芙蓉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蓉儿,我们要白头偕老才行。在未白头时,你我谁都不能离去,不然就会比那家伙更憔悴,更沧桑”。

    “恩,好呀”。

    “蓉儿……以他的性格,能够这么快入宫,怕是他想转移什么,不如就让他现住东宫几日,待他想出宫了,再让他走吧”。

    木芙蓉凝视着他,想不到他现在倒会替别人着想了。

    而且这各别人还是自己的情敌,看来他的心还真是放宽了呢。

    “你当真这么想?”

    “当然”。

    “那你就不怕他拐跑我?”木芙蓉凑近他的脸旁。

    他邪魅的黑眸凝着她,嘴角微微勾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不信他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木芙蓉微微蹙眉,嘟囔道:“说的好像他没有在你眼皮子底下做过什么一样”。

    文麒黑着脸,“那是我看他可怜,才不计较他抱你的”,他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

    要不是他能够了解男儿也有脆弱的时候,男儿也需要肩膀的时候,谁愿意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着。

    木芙蓉见状轻嗤一笑,“好啦,他不会再这样啦。采迪离去,我有些难过,也不能回去祭拜她……”

    “该放下的总归是要放下的,不能一直这样忧心下去”。

    “……恩,只是可惜了采迪的大好年华”。

    小太子见到孙锡格外的兴奋,紧紧的抱住孙锡,“叔叔,你可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辛苦的,你教我的那些招式,我一见你走了,就很生气的不练习了,然后……就忘记了”,小太子嘟着嘴,说着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孙锡摸摸小太子的后脑,“功夫是积累的,不是一下子就练成的。若是你现在不练,等长大了想习武就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快捷了。”

    “真的?”

    “恩,你还年幼,这些道理,你似懂非懂,自然不会理解,也不会去深入”。

    小太子仰头很认真的听着孙锡说着,讲着。

    “恩,去你母后那里用膳吧”。

    “一起吗?叔叔”。

    “自然”,小太子要求孙锡牵着他的手一起去皇后宫中,文麒和木芙蓉也正回到皇后宫中。

    “看来我这个儿子似乎更喜欢锡哥哥一点呢”,木芙蓉对着文麒笑道。

    “再黏他,我也是他父皇,改变不了的”,文麒盯着小太子,“父皇,我不想让叔叔走了”。

    “不行,父皇可以让叔叔住你宫里一些日子,但是他不能留在宫里”。

    “为何?”

    “他没有官职,他也不属于这里”。

    小太子转头看着孙锡,问道:“是这样的吗?”孙锡看了一眼文麒,“你打算让我在东宫住几日,是缓解我的情绪吗?”

    “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等你恢复原本的情绪就可以走了”。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许,我也会好好教导太子”,孙锡看着小太子微笑着。

    “叔叔……”

    “乖,叔叔虽然要走,但是还是会来这里看你的,只要你乖乖的”。

    “恩,我乖”。

    “用膳吧”,木芙蓉笑看着小太子,“来,母后牵着你……今天有去看弟弟妹妹吗?”

    “他们好着呢”。

    文麒宠溺的看着木芙蓉,看了一眼皇甫俊麟,“真是人小鬼大,说话永远都是这么老沉”,孙锡浅笑着。

    吃完饭后,文麒携木芙蓉回到寝殿里小息片刻。

    孙锡则带着小太子回到东宫,陪小太子看书,给小太子讲解,弄的太傅偶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太傅,你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小太子说道。

    “太子,老臣……”

    “你还是回去吧,回家去吧,放你几天假,等叔叔走了,你再回宫吧”,小太子老沉的说道。

    “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他是太傅,是你的导师”,孙锡看着小太子说道。

    小太子挠挠脑袋,想了想,“那叔叔,我要怎么说呀”?

    “算了,太傅大人,你还是先回去歇一歇吧,我过几日就出宫,你再回宫也是甚好,免得在此闲的无聊,反而遭太子不悦,陛下那里,我会替你说的,放心吧”,孙锡微笑着。

    太傅微微点头,“也罢,望先生跟陛下说一声”,太傅虽然不知道孙锡是何许人,但是知道他跟陛下和皇后的关系不一般,即使叫他回去,他也不会啰嗦半句。

    “叔叔,我一点也不困,不如叫我练武吧?”

    “不行,这夏日炎炎,太阳当空照,很晒人,会晒伤皮肤。你且年幼,还是要瞌睡一会儿,这样的话下午就不会感到疲敝无力。”

    小太子转悠着眼珠子,想了想,“叔叔说的对,那我去睡觉了,你要不睡我旁边吧”。

    “叔叔睡那边的塌上,看着你睡,快去”!

    小太子很听话,一溜烟就尚了床榻……

    孙锡见此笑得很开心,他是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也许跟小家伙在一起,才能慢慢的将心中的忧伤一点一点的除去吧.

    甚至能够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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