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内所有人敛声屏气,沉寂无声。

    云真公主娟丽苍白的脸肃然恐惧,她看着木梓衿,沉默片刻,“你问吧。”

    木梓衿松了一口气,走到她身前,轻声说道:“除了络儿和浣春能够接触这口脂之外,还有一个人应该也能接触这口脂,而且,那人在这口脂之中动手脚的机会也不小,不是吗?”

    云真公主微微后退一步,修长冷然的双眸抬眼冷厉地将她一瞥,沉声道:“不可能,这世上谁都会害我,但是他却不会!”

    “为何?”木梓衿眯了眯眼,心头闪过深沉的疑惑,“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会害你?”

    云真公主双眉紧蹙,满脸的倔强和桀骜,她狠狠地看了眼木梓衿,声音冷沉下去,“我会让人将这个事情报给刑部来查,至于你,还是先回去伺候王叔吧。”她点漆般的眸子森冷如霜,威胁地看了木梓衿一眼之后,豁然拂袖,“红线姑娘,不送!”拂袖冷哼一声,愤然离去。

    木梓衿诧异地看着云真公主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笔直纤细的脊梁冷傲又威仪,疏远又愤然。木梓衿疑惑不已,为何一提到那送公主民间玩意儿的男人公主的态度便豁然转变?甚至连楚王府也不去了,更是暗示她不准在调查此事。

    不是不让她调查,而是不想让她查到那个男人的身上吧?

    可是,事情的真相隐于迷雾之中,不拨开云雾,就会寸步难行。她已经进入这团重重的迷雾之中,不得不拨云见日。

    这院落之中已经没了其他人,只有恭敬地等在一旁准备送她离开的管家。管家见她站在原地,正踟蹰着到底要不要上前来唤醒她送她出去,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

    他心头一荡,突然觉得木梓衿的眼神沉毅睿智,似乎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让他心头的隐秘都无所遁形。

    强自镇定之后,管家恭身上前,“姑娘,请随我来。”

    木梓衿转身与管家一起离开,来时脚步匆匆,去时她故意放慢脚步。

    “姑娘,请。”管家见她走得缓慢,一步一挪速度堪比乌龟,不由得转身再提醒她走得快些。

    木梓衿深深地看了管家一眼,斟酌了片刻,说道:“想不到,这公主府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男人可以随意进入。公主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前些日子,我还听王爷提起要给公主择一个好夫婿,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若是公主在此时传出与男子有染,王爷怕是也难做啊。”

    她话音缓慢,压得极低,语意轻舒。

    果然见管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诧异又愕然地看着她,“姑娘,公主虽然不解世事且又单纯,可却并没有与任何男子纠缠不清。姑娘……请慎言。”

    “是吗?”木梓衿斜睨了他一眼,“可是我刚才明明就看见一个男人带了许多民间的玩耍进来,逗得公主开怀不已,公主也很是爱惜他送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收着,生怕别人随意触碰。而我刚才问及那男人时,公主似乎也有意闪烁其词,这很难让我不生出疑心。”

    管家心头转了好几个弯,他懂得经营,年岁也不比木梓衿小,又是宫里派出来的,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木梓衿的意图。他很是恭敬地上前,微微躬身,“姑娘,那男人的确与公主没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偶尔来为公主送些小玩意儿罢了。”

    “他与公主如何认识的?”木梓衿问道。

    管家思索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老身也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公主府正在修缮,老身不能出宫,但是公主出来过几次,老身听络儿说,那男人似乎是用些胭脂水粉的讨好了公主,之后便经常为公主送些玩意儿来。公主自幼生活在皇宫里,身份低微,由不得先皇和皇上宠爱,所以备受冷落,在皇宫里枯燥苦挨,是以很少见到新鲜玩意儿。所以那男人的那些东西,便能吸引公主的注意和兴趣。自那之后,那男人时常来看公主,每次还会带些东西来。”

    “可知那男人叫什么?”木梓衿问。

    “不知道。”管家摇头。

    木梓衿深深地乜着他,他惶恐恭敬地行礼,“老身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嗯,”木梓衿微微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出了公主府。

    秋闱之后,宁无忧依旧忙碌,甚至无暇□□。大成国繁盛百余年,与其不断完善的科举选人制度有很大的关系。虽说如今能够进入朝堂的人,大多数是世族门阀出生,可科举的完善,也为许多寒门子弟提供了入仕的机会,渐渐地打破士族门阀垄断朝堂的局面。

    此次进入殿试的人,也不乏寒门出生的子弟。

    木梓衿在懿德堂等候宁无忧,在天色将黑时,宁无忧姗姗而归。

    楚王府灯火阑珊,景致连绵浩淼,于这沧桑宏伟的京城之中,安然坐落。他满携着庭院的清风和柔和的光色,走入懿德堂之中,褪下披风之后,走到她身前。

    她惯于在查案之后就立刻向他禀报,所以并没有多言,直接告诉了他在公主府之中查到的线索。

    让他震惊的是,那毒死公主侍女口脂之中的毒,竟是牵机药!

    牵机药一直以来是宫廷秘药,多年来,只用于赐死。且不是任何犯了罪的人都有资格服下此毒。因为世人认为,有罪的人应该万死以谢罪,所以这种几乎没有痛苦的□□几乎很少用。且皇宫里也相当少,不过只剩下些许微末的量而已。

    “牵机药?”宁无忧蹙眉,“自从在苏州发现,随后回京,我便立刻让人到皇宫之中暗查了情况。”他微微抿了抿唇,低声道:“如今皇宫之内,并没有发现踪迹。”

    木梓衿骇然又惊愕,“不是说,牵机药只在皇宫之中吗?”她顿了顿,“难道是被盗;呃?有人将它带出了皇宫?”

    宁无忧沉眉,慢慢走到软榻前,小案之上闪烁的烛火明灭摇曳,将他侧颜照得清晰俊朗,也将他隐于暗中的侧脸勾勒得阴沉冷漠,“历代以来,牵机药就尤其神秘。为确保皇宫安定,只有皇上才知道所在。而皇兄在世时,也对我提起过,说明他是知道牵机药的真实存在的。可如今,皇宫之内并没有,连皇上也不太相信牵机药这种神秘剧毒的存在。”

    牵机药,历来似乎只是人们心头的一个神秘而恐怖的传说。

    木梓衿心头一片恐慌和茫然,“难道,这种毒不是牵机药……而这毒,也不过是传说之中并不存在的一种毒而已。我们一开始,就差错了……”

    宁无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不管这种毒到底是不是传说之中的,但是只要与你父亲的案子有关,就有查破的突破口。如今公主府再一次出现这种毒,那么就又多了一条线索。”

    他轻柔安抚的话语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你说的是,今日我在公主府之中发现一个男人,而那毒,就是从那男人送公主的口脂之中发现的。”木梓衿娓娓平静,将今日在公主府上发生的一切对对宁无忧说了一遍。

    “要查那个男人的身份不难。”宁无忧带着她走到桌前,红袖已经着人将饭菜布置好,“只要他再去公主府,就能控制住他,届时,他与云真的关系,以及接近云真的目的,就能解释的清楚了。”

    “嗯。”她为他拿了碗筷,盛好了饭递给他。

    他微笑着接过,伸手拉着她坐下,“以后若是我很晚都没回府你就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她脸上微微一热,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他低头吃饭,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无声的对食,只是偶尔木梓衿出于侍女的本能为他布菜。她再一次拿起干净的银筷夹给他一块肉时,他终于蹙眉。

    悄无声息地将那块肉放进她的碗中,他立即说道:“中秋节快到了,那晚京城会解了宵禁,满京城的人都会在夜晚时出来看灯海。你不是说过,你陪你母亲看过灯海,还猜过灯谜吗?不如等那一晚,我们一起去可好?”

    木梓衿一愣,不由得微微颤了颤,险些将碗筷都掉在地上。他目光如水,温柔沉凝,轻轻地凝睇着她,虽说沉毅,可也带着几分惶恐和探究。似乎是怕她不会答应。

    温暖旖旎的暖流缓缓地流淌到四肢百骸,又飞快地涌聚到心里,她按捺住悸动不已的心,轻轻地点头,随即又摇头。

    宁无忧心头七上八下,见她点头又摇头,更是困惑不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梓衿放下碗筷,“王爷,中秋那晚宫里也会有筵席吧?难道王爷抽得出身来?”

    宁无忧轻轻一叹,得意地笑道:“中秋那晚那么多人,本王和那些人走个过场,先头露个面,表示自己来过了,随后大家都吃吃喝喝高兴去了,谁还会注意到我在不在?”他承诺一般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会陪你过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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